手还搭在霍峥掌心，音乐却停了。
舞池灯光转暗，只留一束追光打在两人身上。他没松手，也没后退，就这么盯着她看。苏绾垂下眼，指尖轻轻动了下，从他手里抽出来。动作很轻，像羽毛落地。
“少帅的舞步真厉害。”她说。
霍峥没接话。他抬手，把军帽摘下来交给副官。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刚才就是这双手把她按在怀里转了整整三分钟。
“苏小姐的歌声……”他忽然开口，“很像一个人。”
苏绾抬头，笑了一下：“少帅觉得像谁？”
这话问得随意，语气也软。可她背脊绷紧了。心脏跳得有点快，但她控制住了。不能慌，也不能问太多。一问就露馅。
霍峥看着她，眼神沉得像井底水。几秒后才说：“三年前有个女人，在百乐门唱歌。也唱《夜来香》。”
苏绾眨了眨眼，装作好奇：“后来呢？”
“死了。”他声音没起伏，“任务失败，被发现身份，死在日军刑场。”
空气安静了一瞬。
“哦。”苏绾轻轻应了一声，表情有点懵，“那真是……遗憾。”
霍峥盯着她，忽然重复了一遍：“是遗憾。”
苏绾没躲开视线。她迎着他看，眼里有点雾气，像是被这句话勾出了情绪。其实她在想别的——红莺，地下工作者，牺牲者。系统没提过这个人。现在突然冒出来，还是和她一样的掩护身份，唱同一首歌。
巧合太狠。
“少帅认识她？”她轻声问。
“不止认识。”霍峥顿了顿，“她是我的人。”
苏绾心头一震。但脸上还是那副懵懂样：“原来如此……那我今晚是不是有点冒犯了？毕竟唱了她的歌。”
“你不是她。”霍峥忽然说。
“嗯？”
“她没你这么……会勾人。”他说完，嘴角扯了一下，算不上笑。
苏绾也笑了。这次是真的笑。因为她听出来了——他在试探她反应。想看她会不会心虚，会不会害怕，会不会露出破绽。
可惜她没有。
“那少帅是说我轻浮？”她歪头，语气带点撒娇，“可您刚才跳舞的时候，也没推开我啊。”
霍峥眯了下眼。这一局，她接得漂亮。
他没再纠缠这个话题，直接换了个方向：“明晚七点，霍公馆有宴。”
苏绾微怔。
“我不太方便……”她刚开口。
“车会来接你。”他打断她，“七点整，门口等。苏小姐，别让我亲自来请。”
命令式口吻。没有商量余地。
苏绾低下头，睫毛颤了颤，像是被吓到了。再抬头时，眼里多了点羞怯：“……我知道了。”
霍峥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军靴踩在地板上，一声一声，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
副官跟上来，低声汇报什么。他脚步没停，只点了点头。
苏绾站在原地，没动。直到舞厅重新响起音乐，人群开始流动，她才慢慢转身，往后台走。
小桃冲过来抱住她：“天啊绾绾姐！霍少帅请你吃饭？！这是要当少奶奶的节奏啊！”
苏绾挣开她：“别瞎说。”
“你还装！”小桃激动得脸都红了，“他从不请人去霍公馆！连市长夫人都被挡在门外！你居然一晚上就拿下他？！”
苏绾没理她。她走到镜子前，拿起卸妆棉，一点点擦掉口红。红色一点一点褪去，露出原本苍白的唇。
镜子里的人很冷静。不像刚被权势男人盯上的新人，也不像被卷入危险往事的替身。
她只是个演员。演完了这一场，还有下一场。
回到租住的小屋已经是半夜。
木窗关不严，风从缝隙钻进来。桌上蜡烛晃了晃，差点灭。苏绾走过去，把窗户推开了条缝。冷风吹乱她的头发，也让她脑子更清醒。
她坐在床沿，闭了会儿眼。
脑子里闪过几个画面——梅园雪地，萧绝抱着她走进皇陵；最后一页策书写完，墨迹干透，心跳停止。然后是镜子里的脸，旗袍，舞台，霍峥的眼神。
一切都在变。只有任务不变。
正想着，耳边突然响起机械音：
【警告：霍峥疑心重，曾亲手处决三名可疑人员。建议谨慎应对亲密接触与信息泄露。】
苏绾睁开眼。
她早该想到的。这种人不会轻易相信谁。一个死去的女人，一首没唱完的歌，他能记住三年，说明那不是普通下属，也不是普通感情。
但她不是红莺。她甚至不知道红莺长什么样。
可正因为不知道，她反而安全。只要不表现得太了解，不流露出不该有的情绪，就能继续演下去。
她起身，从柜子底层摸出一包烟。打开，点上。火苗跳了一下，照亮她半边脸。
吸了一口，咳嗽两声。她不抽烟，但这具身体会。为了不让小桃起疑，她得习惯这个动作。
烟雾缭绕中，她想起霍峥最后那句话：“你不是她。”
不是就好办。不是就不怕对比。她不需要成为红莺，她只需要成为霍峥需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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