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峥把酒杯放在桌上，玻璃与木面碰撞的声音很轻。
苏绾的指尖在膝盖上动了一下。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拿起桌上的录音机。金属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按下播放键。
滴——
短暂的电流声后，传出一段哼唱。
《夜来香》的副调，断断续续，像是练习时的走音片段。
苏绾立刻抬头，眼里有一丝错愕，随即转为委屈：“您……放错了？”
霍峥没说话，手指停在按键上。
她慢慢站起身，声音压低：“那是我昨夜练的副调，还没唱熟。”
她轻轻哼出同一段旋律，尾音微微发颤，“您若喜欢，我可以现场再唱一遍。”
霍峥看着她，眼神没松。
“我知道您不信我。”她忽然开口，声音有点哑，“可我宁愿您现在就把我交给日本人，也好过这样猜来猜去……至少死个明白。”
空气静了一瞬。
霍峥终于笑了。笑声不大，但打破了紧绷的气氛。
他把录音机收进西装内袋，靠回沙发：“信你一次。”
苏绾低头，手指悄悄抚过袖口暗袋——备用芯片还在。她轻轻点头：“谢谢您。”
“不用谢。”他说，“只是这次。”
车等在公馆门口。
苏绾坐进后座，霍峥坐在对面。窗帘拉上了，外面什么都看不见。车子启动，轻微晃动。
她靠在角落，旗袍下摆收紧，手藏在手包里，指腹轻轻敲着手包内侧，节奏平稳。
霍峥忽然开口：“明天开始，你搬进公馆住。”
苏绾一顿。
“少帅这是要强抢民女？”她笑了笑，语气带点嗔意，不重。
“不是商量。”他声音冷下来，“从现在起，你得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她没再笑。
沉默几秒，她低声问：“那我还能唱《夜来香》吗？”
霍峥看她一眼：“你想唱就唱。”
“旧曲容易惹事。”她说，“不如改了词，唱新的。”
“随你。”
他闭上眼，不再说话。
车子停在百乐门后巷。
车门打开，夜风灌进来。苏绾下车，回头看了眼车内。霍峥仍闭着眼，手搭在西装口袋上——那里装着她的录音机。
她转身走进小楼。
房间灯亮着。
她第一件事是走到窗边，看花瓶留下的水渍。干了，但痕迹还在。她松了口气。这个混乱的证据没被清理，能证明她离开的时间。
她拉开皮箱底层暗格，取出一根细管。透明玻璃，里面是淡紫色液体。她拧开针线盒，拿出一枚细针和黑线。
布料翻过来，腋下位置有一道旧缝线。她沿着原线迹拆开一小段，把细管塞进去，再一针一针缝好。动作熟练，像补一件穿坏的衣裳。
缝完，她抖了抖旗袍，看不出异样。
她把针线收好，坐在床边，对着镜子整理头发。镜子里的女人脸色平静，眼神却一点点冷下来。
她轻声说：“苏绾，这一局，你不是猎物。”
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抬眼看向门口。
有人敲门，两下，不急不慢。
“苏小姐，霍公馆来接您了。”是个男声，语气恭敬。
苏绾站起身，把行李箱提过来。箱子早就收拾好了，只有一套换洗衣物和几件首饰。她检查了一遍，确认毒药旗袍在最上面。
她打开门。
两个穿制服的男人站在外面，一人提着公文包，一人空着手。看见她，空手那人点头：“请您跟我们走。”
“这么晚了还麻烦你们。”她笑了笑，“让我锁个门。”
她转身进屋，把门锁上，钥匙放进手包。然后提起行李箱，跟着他们走向院外的黑色轿车。
车灯亮着。
她坐进后座，行李放在脚边。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坐下。车子启动，驶入夜色。
她靠在座椅上，闭上眼。
脑子里闪过宴席上佐藤的话——“樱花计划”。那句话已经被录下来了，虽然主录音机被没收，但备用芯片还在袖口夹层里。系统会自动上传，任务进度不会断。
车子拐了几个弯。
她睁开眼，看窗外。路灯一盏盏掠过，光影在脸上来回移动。
忽然，车子减速。
她抬眼。
前方路口有巡警查车。红蓝灯闪烁。
司机摇下车窗，递出证件。
巡警看了看，又往车内扫了一眼。
苏绾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在行李箱边缘。
巡警点头放行。
车子重新启动。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
快到公馆时，她忽然开口：“我能问个问题吗？”
左边的男人看了她一眼：“您说。”
“我搬进去，是住客房，还是……别的房？”
“二楼东侧，朝南的房间。”
“干净，安静，视野好。”
“哦。”她点点头，“那挺好的。”
车子停下。
霍公馆大门就在眼前。铁艺雕花，煤气灯亮着。守卫换岗，时间比昨天多了五分钟。她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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