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用万年守望熬出来的一句“我在”。
外面风平浪静。
渔民照常出海，撒网，收鱼。有个小孩指着海面问：“爸爸，为什么月亮下面总有影子跳舞？”
男人抬头看了看，说：“那是老辈人讲的故事，别信。”
但他回头时，还是往海里洒了杯酒。
敬神，也敬等的人。
深海之下，沧溟终于开口。
声音很轻，几乎被水流吞没。
“吾在学……如何化雨。”
他抬手，掌心朝上。
一滴水从空气中挤出来，悬在半空。
他用指腹推它，让它飘远。
水滴穿过珍珠群，撞到墙壁，散成细雾。
雾落下来，沾在他脸上。
凉的。
他没擦。
鲸鱼又开始唱歌。
这次不是单只，是一群。从四面八方游来，围住神殿，仰头发声。声音震动水体，震得珍珠嗡嗡响。
他慢慢低头，看向胸口。
那里有个洞，看不见，但一直在。
她带走的不只是血，还有温度。
现在更冷了。
但他习惯了。
习惯比记忆牢固。
他重新闭眼。
银发散在身后，和海葵的藤蔓搅在一起。分不开，也不想分。
远处传来轻微震动。
是另一批探险队来了。带着新设备，想找到上次的遗迹。
他们不会成功。
这片海域认主。
外来者最多拍到光影，听到杂音。真相藏在水的记忆里，只给懂的人听。
他不动。
也不防。
让他们拍去。
反正他本来就在等。
不是等某个具体时刻，是等一种感觉——当那颗深蓝珍珠突然发烫，心跳乱一拍，脚步停一秒。
那时他就知道，她回来了。
或者，快了。
鲸歌还在继续。
一句接一句，没有歌词，全是调子。低沉，悠长，像在替他说完所有没说完的话。
他忽然想起她最后吃的那顿火锅。
辣锅底，呛得她咳嗽。他递水，她不要，反而笑。嘴角红油，眼睛亮着。
她说：“如果可以，想回来吃火锅。”
他记住了。
下一次。
他请她最辣的锅底。
看她被呛到流泪。
然后替她擦掉。
就像昨晚那样。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时间走得慢。
一万年不过一瞬。
他坐着，不动，不语，不走。
像个被遗忘的雕像。
只有心跳，一下，一下。
和远方那颗珠子同步。
她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只要她活着。
他就不会消失。
鲸鱼停止歌唱。
一瞬间，特别安静。
他睁开眼。
眼前还是一片黑蓝。
但他知道，刚才那首歌，是告别的意思。
也是开始的意思。
他抬起手，再次凝水。
新的一天到了。
新的一颗珠，也要开始了。
水珠成形，落入空盒。
他说：“今天海流偏南，你应该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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