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忙碌如同潮水般退去,田野里只剩下整齐的稻茬,家家户户的粮仓却变得充实。林家因着盖新房,一家人早已暂时搬到了王婶子家东厢房借住,虽有些拥挤,但两家人关系愈发亲厚。
这日,在王家那略显拥挤、却充满两家人物件的堂屋里,王婶子和赵氏凑在一起,面前摆着几家凑在一起、精心保存品相完好的干枣。王氏正在灶房帮着收拾碗筷,听着堂屋的动静,脸上也带着笑意。
“他赵婶子,”王婶子手里纳着鞋底,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赵氏,声音里带着按捺不住的期待,“地里的活儿总算忙完了,我看,咱们那枣糕摊子,明儿个是不是该重新支起来了?这停了半个月,我这心里头空落落的,就惦记着集市上那点热闹和铜板响呢!”
赵氏正在缝补一件儿子的旧衣,闻言立刻放下针线,脸上也漾开了笑容,压低了些声音,免得吵到里屋可能在看图样的婉娘:“我正琢磨这事儿呢!昨儿个我还跟当家的嘀咕,说这闲下来反而不自在。咱们那些老主顾,怕是也该念叨了。明儿个就去!我都跟木匠说好了,让他今儿下工再帮咱们把摊车拾掇拾掇,保准推起来顺溜!”
在灶房忙活的王氏听到,探出头来,笑着插话:“早就该去了!你们这生意红火,我们也跟着高兴。明儿个早上,我帮着一块儿准备,保准不耽误你们出摊!”
第二日,天还墨黑着,王婶子家就已灯火通明,人声窸窣。两家人,连同帮忙的林家母女,都早早起了身。灶房里热气蒸腾,新一锅“糯香心太软”正在大火上散发着甜香;堂屋里,赵氏和杏儿、林家妹妹蓉儿一起,将昨日就做好的枣泥核桃糕仔细分切、码放;王有粮和李木匠则最后检查着摊车,给车轴上了油;林大山也默默帮着将一筐筐准备好的货物搬到车上。
“今日这糯米枣蒸得透,看着就喜人!”王氏掀开蒸笼,看着里面晶莹剔透的成品,满意地点点头。
“可不是嘛,闻着这味儿,我自个儿都馋了。”王婶子一边麻利地将枣糕装进干净的小竹篓,一边笑着应和。
天色微明时,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出发了。王有粮和李木匠轮流推着沉甸甸的摊车,王婶子、赵氏、王氏,还有跟着去帮忙见世面的杏儿和虎子,边走边说笑,对未来一天的生意充满了期待。
到了镇上老位置,利索地支起摊子,挂上那块略显陈旧却干净的粗布招牌。那熟悉的甜香刚一散开,就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了涟漪。
“哎呀!王嫂子!李嫂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一位熟识的大娘几乎是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欣喜,“我家那口子这几日就念叨你们这口枣泥糕呢!快,老样子,给我来两篓糯米枣,十块枣泥糕!”
“好嘞!周大娘,多谢您惦记!这就给您装上,保准还是那个味儿!” 王婶子声音洪亮,手脚利落地装货收钱,脸上的笑容比初升的太阳还灿烂。
“这半个月没见,还以为你们不做了呢!给我也来点,这枣泥糕我买回去给婆婆吃,她牙口不好,就爱吃这软和又香甜的。”
“我要那个糯米枣,看着就好看,给孩子尝个鲜!”
摊子前很快便围拢了人,有新客好奇张望,更多的是熟客热情购买。问价声、称赞声、铜钱落入木匣的叮当声,交织成一曲动人的市井小调。王婶子主要负责招呼和算账,赵氏和王氏则忙着取货、包装,杏儿和虎子也机灵地帮忙维持秩序,递个东西。两家人(加上帮忙的王氏)配合得天衣无缝,忙而不乱。
“还是你们家这东西实在,甜而不腻!”
“用料足,一看就是好东西,价钱也公道。”
“老板娘,明天还来吧?我多叫几个姐妹来买!”
听着这些真诚的反馈,看着迅速减少的存货,王婶子和赵氏只觉得浑身是劲,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这种被需要、被认可的感觉,以及那实实在在的进项,让她们心里充盈着巨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到了晌午过后,带来的 一百二十斤糯香心太软(按二十五枚一篓,约四十八篓)和七十斤枣泥核桃糕(按块计) 竟然卖得所剩无几,只剩下些许切下来的枣泥糕边角料。
回去的路上,推车似乎都轻快了许多。 王婶子忍不住又摸了摸那个塞得鼓鼓囊囊、沉甸甸的钱袋,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他赵婶子,他林婶子,咱们今儿这……这怕是赚地最多地一天了!我估摸着,怎么也得有这个数!”她伸出两根手指,又张开手掌,意思是至少七百文。
赵氏也激动地点头:“我看只多不少!真没想到,停了这些天,生意反倒更好了!”
王氏也替她们高兴:“是你们的东西好,大家都记着呢!”
虎子和杏儿更是兴奋地讨论着要不要用自己“帮忙”得来的奖励(几文钱)去买糖人。
回到王婶子家,也顾不上做晚饭,三家人(林家也算一份)的大人先聚到了堂屋。 哗啦啦一声,所有的铜钱都被倒在桌子上,堆成了一个小丘。在油灯下,大家仔细清点,分类串好。
最终的数字让所有人都吸了一口气——刨去所有成本,今日净利竟有八百二十文! 按照王李两家的约定平分,每家足足分得四百一十文!
看着桌上那两串沉甸甸、亮闪闪的铜钱,王有粮和李木匠也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连声说好。这收入,可比他们单纯做农活或零散木工要可观多了。
狂喜过后,王婶子率先冷静下来,她盘算道:“生意是好,可咱们也得看看碗里的米。咱们俩家凑起来的干枣,加上我之前从娘家收来的,总共也就还剩下两百五六十斤了。照今天这个卖法,顶多也就能再支撑十天半月。 得赶紧想法子再收些枣子了,不然这生意就得断顿。”
赵氏也面露忧色,但随即又振作起来:“是啊,得赶紧想办法。不过,能有今天这光景,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咱们明天早点去,再多备点货!”
虽然原料问题迫在眉睫,但这红火的生意和实实在在的收获,依然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每个人的心中。这小小的红枣生意,已然成了他们改变生活、创造希望的重要途径。昏暗的堂屋里,灯光映照着他们充满干劲和期盼的脸庞,明天的太阳,似乎也会因为这份努力而更加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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