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溪是被冻醒的。
不是北方冬天暖气不足的凉,是那种带着冰碴儿往骨头缝里钻的冷。她摸索着掀开厚重的藏青色棉被,军绿色的褥子摸起来硬邦邦的,手指刚碰到窗户玻璃就猛地缩回来——结着一层薄霜,映得窗外的天格外蓝,蓝得有些不真实。
“醒了?”陆铮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已经换好了作训服,肩章上的两杠两星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见她裹着被子坐起身,他快步走过来,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发烧,算你运气好。”
林小溪眨了眨眼,喉咙干得发疼:“这就是……海拔4500米的欢迎礼?”
昨天下午抵达边防团驻地时,她还没觉得有多难熬。军用越野车翻过最后一道山口,远处的雪山像被冻住的海浪般铺展开,哨所的红顶在雪地里格外醒目。可到了深夜,高原反应就来了。头痛得像被钝器敲着,呼吸浅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连翻身都觉得累。
陆铮把一杯温水递到她手里,又拆开一包葡萄糖粉倒进去:“先把这个喝了。炊事班熬了青稞粥,等会儿我带你去吃。对了,你的相机包我放隔壁屋了,昨天张参谋说,今天上午带你熟悉下营区。”
提到相机,林小溪眼睛亮了亮。她这次来,可不是单纯跟着陆铮随军。国防大学毕业时,她主动申请到边防一线,除了想离他近点,更想把这群在“生命禁区”里坚守的兵,真实地拍给更多人看。
喝完葡萄糖水,她挣扎着下床。军大衣裹在身上像裹了层铠甲,走到镜子前一看,脸色苍白得像纸,眼底还有淡淡的青黑。她扯了扯嘴角,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说:“林小溪,别给你家陆队长丢人。”
跟着陆铮去食堂的路上,营区里已经热闹起来。战士们穿着作训服在操场上跑步,呼号声在空旷的高原上回荡。有人看到陆铮,停下脚步敬礼:“团长好!”
林小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陆铮已经晋升为特种作战团团长了。她偷偷看了眼身边的男人,他身姿笔挺地回礼,侧脸在晨光里线条分明。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也在一步步往前走。
食堂里飘着青稞粥的香味。炊事班的班长是个四川老兵,见陆铮带着林小溪进来,热情地端来一碗粥:“嫂子,尝尝咱这青稞粥,抗高反!”
林小溪接过碗,小口喝着。粥里加了点酥油,带着淡淡的奶香,喝下去胃里暖暖的,舒服了不少。她正喝着,就听到邻桌的两个年轻战士在小声议论。
“哎,你看那是不是就是陆团长的爱人?听说还是国防大学毕业的高材生。”
“长得挺文静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扛住这儿的气候。前阵子来的那个军医,没待半个月就走了。”
“嘘……小声点,别让团长听见。”
林小溪假装没听见,继续喝着粥。她知道,在这里,同情和好奇都没用,只有拿出真本事,才能让这些战士真正接纳她。
吃完饭,张参谋如约来接她。张参谋是个三十多岁的老兵,脸上晒得黝黑,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林干事,咱先从家属院开始逛,再去训练场和哨所。您要是觉得不舒服,随时跟我说。”
林小溪点点头,把相机挂在脖子上:“麻烦张参谋了。”
家属院不大,几排平房整齐地排列着,每户门口都种着格桑花,只是现在天冷,花都谢了。张参谋指着最边上的一间房:“那是李班长家,他爱人上个月刚来,带着孩子。还有王排长家,他爱人是老师,在附近的小学支教。”
林小溪一边听,一边按下快门。相机里的画面很朴素,却透着一股安稳的气息。这些军嫂,和她一样,为了爱人,远离家乡,来到这艰苦的高原。
走到训练场时,战士们正在进行战术训练。匍匐前进、跨越障碍,动作干脆利落。林小溪举起相机,调整焦距,把他们坚毅的眼神、沾满尘土的作训服都拍了下来。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边。
突然,她觉得一阵头晕,手里的相机晃了一下。张参谋赶紧扶住她:“林干事,没事吧?要不要先休息会儿?”
林小溪摇摇头,深吸了一口气:“我没事,可能就是有点缺氧。”她定了定神,重新举起相机,按下了快门。她想,这些战士每天都在这样的环境下训练,她这点不适,算得了什么。
下午,她跟着张参谋去了附近的一个哨所。哨所建在山顶上,只有五个战士驻守。车子开不上去,只能徒步。山路崎岖,积雪没到脚踝,每走一步都很吃力。林小溪走得气喘吁吁,好几次都差点滑倒,多亏张参谋扶着她。
到了哨所,战士们正在站岗。看到他们来,哨兵敬了个礼:“张参谋好!”
哨所里很简陋,一间小屋,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个小小的火炉。班长老周是个东北人,见林小溪来了,赶紧把火炉烧得旺了点:“林干事,快过来暖和暖和。这山顶上比山下还冷,风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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