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沈清鸢乘坐的马车已驶出京城南门。
车厢内,她倚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昨夜几乎未曾合眼,今早天未亮便踏上行程,车窗外是逐渐苏醒的京城街道——早市升腾的炊烟,匆忙赶路的行人,陆续开张的店铺。
“小姐,您真要在宫宴之前离开京城吗?”秋月轻声问道,手中还捧着那封烫金的请柬,“若是皇后娘娘怪罪下来……”
“我已向顾太傅陈述缘由,也托人递了折子进宫。”沈清鸢睁开双眼,神色平静,“江南盐税案至关重要,容不得半点耽搁。皇后娘娘通情达理,不会因此事怪罪于我。”
这话虽冠冕堂皇,但她心里清楚,皇后那边绝不会轻易罢休。只是眼下,这是她唯一的脱身之策。
马车驶出城门,沿着官道向南进发。此次她并未带太多随从,仅带着秋月和两名可靠的护卫,轻装简行。
马车行驶半日,在驿站停歇时,一辆青篷马车从后方追了上来,停在她们旁边。车帘掀开,露出一张温润儒雅的脸庞——是顾言蹊。
“沈姑娘。”他下车,拱手行礼。
沈清鸢有些诧异:“顾公子?你这是……”
“祖父让我与你一同前往江南。”顾言蹊微笑着说道,“盐税案牵涉朝堂,你一人处理恐怕多有不便。我虽能力有限” 但我也曾读过几本律法,或许能帮上些忙。”
他言辞含蓄,不过沈清鸢心里明白,这是顾太傅的安排——既是对她的支持,亦是一种保护。有太傅之孙同行,江南那些官员行事多少会有所顾忌。
“那就有劳顾公子了。”沈清鸢并未推辞。
两辆马车并行一路。午后,天空飘起了细雨,秋雨连绵,轻轻敲打着车顶。车夫披上了蓑衣,马儿在湿滑的官道上缓缓前行。
车厢里,沈清鸢与顾言蹊相对而坐。中间的小几上摊开着江南地图,还有一叠盐税案的卷宗——这些都是顾言蹊带来的。
“这是从户部调阅的江南盐税账册副本。”顾言蹊指着卷宗上的数字,“过去三年,江南盐税每年应收三百万两,可实收却仅有两百四十万两左右。六十万两的缺口,去向不明。”
沈清鸢仔细端详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问道:“盐引呢?发放数量与实际产量是否对得上?”
“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顾言蹊又取出一本册子,“盐引发放记录与盐场产量记录并不相符。有些盐场存在产量虚报的情况,有些盐引被人重复使用,更有甚者……根本就是伪造的。”
“伪造盐引?”沈清鸢眉头紧蹙,“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受利益驱使,即便会掉脑袋,也有人甘愿冒险。”顾言蹊叹息道,“一斤官盐市价三十文,私盐只需十五文。若能弄到盐引,将私盐冒充官盐贩卖,其中的利润……”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沈清鸢已然明白。盐铁专卖,利润惊人,足以让人铤而走险。
“王家的走私案,牵扯到的恐怕不止茶叶。”沈清鸢思索着说道,“我在江南时,就曾怀疑他们也参与了盐走私,只是一直没有找到证据。”
“此次前往,或许能有所发现。”顾言蹊看着她,“沈姑娘在江南经营数月,人脉广泛,这是我们的一大优势。”
沈清鸢点了点头,又问道:“顾公子可知道,七殿下在江南的盐庄,究竟是怎样的情况?”
这个问题让顾言蹊沉默了片刻。他倒了杯茶,缓缓说道:“七殿下的盐庄位于扬州,是他母妃温家的产业,由一位远房表亲负责打理。据我所知,账目并无问题,但……”
“但什么?”
“但盐庄的管事与扬州盐运司的官员来往颇为密切。”顾言蹊压低声音说道,“盐运司的副使姓孙,是太子的门人。倘若他们想要构陷,很容易就能找到借口。”
沈清鸢心中一沉。这便是萧煜所处的境地——自身清白,却架不住有人蓄意抹黑。
“所以我们此次前往,不仅要查清盐税漏洞,还要还七殿下一个清白。”她坚定地说道。
顾言蹊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沈姑娘对七殿下,当真是情深义重。”
这话让沈清鸢微微一怔。她与萧煜之间,确实不只是利益联盟,可“情深义重”这个词……太重了。
“七殿下对我有恩,我自然要报答这份恩情。”她避重就轻地回应道。
顾言蹊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转而聊起了江南的风土人情。他是个学识渊博的人。 从盐政畅谈到茶道,从诗词聊到美食,他谈吐文雅,见解独特。不知不觉间,车厢里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许多。
傍晚时分,马车抵达了一处小镇。此时雨依旧在下,天色已然昏暗,并不适宜继续赶路,于是众人决定在此处投宿。
小镇规模不大,仅有一条主街和几家客栈。顾言蹊挑选了一家看上去最为整洁的“悦来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晚饭在楼下大堂享用。尽管这只是一座小镇,但菜肴的味道还算可口。沈清鸢没什么食欲,仅仅吃了些清粥小菜。顾言蹊却吃得兴致盎然,还向店小二打听当地的特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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