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死低着头,不敢看顾晏辰,更不敢看林薇薇。反抗?她拿什么反抗?她的身份,她的处境,在林薇薇面前,就像透明玻璃一样不堪一击。任何辩驳,都只会沦为对方眼中更可笑、更卑微的挣扎。
顾晏辰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不悦。林薇薇的尖刻,像指甲刮过玻璃,让他心底泛起一股陌生的烦躁。他并不喜欢听人如此贬低苏晚星,尤其是用这种践踏人格的方式。但……林薇薇的身份,两家盘根错节的关系,以及他自己内心深处尚未理清的矛盾,让他无法像对待其他人那样,直接而冰冷地制止。
“薇薇,”他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一丝警告,却轻飘飘得毫无分量,“注意言辞。”
这句不痛不痒的提醒,听在林薇薇耳中,无异于一种纵容。她眼中得意之色更甚,看向苏晚星的目光愈发轻蔑:“我说话直,晏辰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总比有些人,明明寄人篱下,还装出一副清高样子,看着就碍眼。”
寄人篱下。清高。碍眼。
苏晚星的眼前瞬间模糊了。滚烫的液体在眼眶里疯狂积聚,她用尽全身力气咬着下唇,才没让那丢脸的泪水当场决堤。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像寒风中最后一片枯叶。她清晰地感觉到,顾晏辰那句苍白的“注意言辞”之后,是更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没有为她辩解,没有制止林薇薇进一步的羞辱,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
他默认了。默认了她可以被如此对待。
这个认知,比林薇薇的恶语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和……灭顶的失望。那点刚刚萌芽的、关于“或许不同”的微弱希冀,在这一刻,被彻底冻毙在对方冷漠的视线和纵容的沉默里。
顾晏辰看着苏晚星瞬间煞白的脸和强忍泪水的模样,胸腔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浸了冰水的棉絮,又冷又堵。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让他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将那抹刺眼的苍白和脆弱从林薇薇恶意的目光下隔开。但青梅竹马笑盈盈的脸,家族利益的牵绊,以及内心深处那该死的、不肯轻易低头的骄傲和对“偏离轨道”的恐惧,像多重枷锁,牢牢锁住了他的声音和动作。
他最终只是略显生硬地转过身,对林薇薇说:“进去吧。”语气平淡,脚步却有些快,像是急于逃离这令人不适的场面。
林薇薇胜利者般瞥了苏晚星一眼,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而挑衅的声响,经过苏晚星身边时,肩膀“不经意”地、力道十足地撞了她一下。
苏晚星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一步,膝上的书本“啪”地掉在地上,书页散开,狼狈地摊在泥土与落叶之间。她蹲下身,指尖颤抖着去捡。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不堪重负,直直坠落在摊开的书页上,迅速晕开一团深色的、绝望的湿痕。
委屈、难堪、不甘、还有那刚刚升起就被无情碾碎的、对顾晏辰最后一丝期待的破灭……所有情绪混杂交织,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来回切割。阳光依旧温暖,草木依旧芬芳,可她的世界,在这一刻,重新坠入冰窖。
她抱着沾了泥土和泪水的书,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回别墅,走向二楼那个暂时属于她的囚室。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每一个脚步,都浸满了无声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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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茶香袅袅。
林薇薇优雅地品着红茶,目光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别墅里每一处可能留下“苏晚星痕迹”的角落。“晏辰哥,你这儿什么都好,就是多了个不该在的人,看着真闹心。”她放下茶杯,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她到底凭什么住这儿啊?”
顾晏辰摩挲着杯沿,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她父亲欠了笔债。”
“欠债?”林薇薇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语气立刻变得尖锐而“正义”,“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让她住这儿算怎么回事?多不方便!我看就该让她出去打工,自己挣了还!省得在这儿白吃白住,碍手碍脚!”
顾晏辰没有立刻回答。让苏晚星离开?这个念头让他心头莫名一窒。他想起那幅藏在枕头下的梧桐树,想起画室里她专注的侧影,想起高烧时她脆弱的呼吸……不,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他的沉默,被林薇薇误解为默许。她心中得意更甚,得寸进尺:“就算暂时让她待着,也不能太清闲了吧?总得干点活,抵点食宿费不是?不然也太便宜这种人了。”
顾晏辰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深不见底,最终,他只是几不可察地抬了抬下颌。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一种近乎残忍的、放任自流的姿态。
他想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也提醒苏晚星:看清楚,你的位置。你依然是我可以“处置”的对象,我的“在意”微不足道,随时可以被更现实的关系和利益压倒。同时,他也想用林薇薇的刁难,作为一块试金石,试探苏晚星的底线,也……折磨自己那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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