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架着她往楼下走,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口上。她被拖拽着,脚尖勉强着地,像一具失去灵魂的玩偶。绝望像冰冷的水,从头顶灌下,浸透了每一寸骨头。
她想起顾晏辰,想起他冷硬的侧脸,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转瞬即逝的柔软。他会来吗?他能赶得及吗?还是说……他终究也只是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她们的生死,在他心里不过是可以计算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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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顾晏辰的办公室里,时间像被凝固的琥珀。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前摊开的文件像一扇通往地狱的门。灯光照在泛黄的纸张上,上面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每一个数字都浸泡着眼泪。
当年苏明远是如何一步步设局,如何假借合作之名掏空顾家资产,如何联合对手将顾氏逼入绝境……这些他早已知道。恨意在这些年早已生根发芽,长成一片荆棘丛生的森林,将他包裹其中。
可他的手指停在了最后一页。
那是秦默新找到的补充材料——几张模糊的银行流水影印件,几份二十年前的通讯记录分析,还有一份心理医生的诊断摘要复印件,患者姓名是苏明远,诊断时间在他入狱前三个月。
“患者表现出重度焦虑和强迫性思维,反复提及‘被威胁’、‘女儿安全’、‘别无选择’等词汇……”
“资金流向显示,苏明远个人账户在事发期间曾三次向同一境外账户汇款,总计金额与顾氏亏损额有部分重合……”
“通话记录分析表明,苏明远在关键决策前,曾频繁与一个未登记号码联系,每次通话后,其名下资产均出现异常转移……”
最后一行字,是秦默手写的标注:“初步判断,苏明远可能受第三方胁迫。其入狱前将所有剩余资产转入顾氏偿债账户,并附言:‘以此赎罪,万死难辞其咎。’”
顾晏辰盯着那几行字,视线反复描摹,像要从中看出什么破绽。可没有破绽。这些证据像一把钝刀,缓慢地、持续地切割着他筑建了多年的认知高墙。
恨了这么多年,恨得那么理所当然,恨到将那个无辜的女孩也拖进地狱——结果告诉他,这一切可能只是个误会?那个被他视为恶魔的苏明远,可能只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父亲?
那他这些年对苏晚星做了什么?
记忆像潮水般涌来:她第一次被他带到别墅时惊恐的眼神,被他逼着签下协议时颤抖的手,被他冷言冷语刺伤时强忍的泪水,还有雨夜里,她毫不犹豫推开他、为他挡下那一刀时决绝的神情……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这些年他究竟在恨什么?恨一个被迫做出选择的人?恨一个同样无辜的受害者?他以为自己在复仇,在讨回公道,结果却可能成了另一个施害者,把上一代的悲剧,延续到了更无辜的人身上。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秦默的名字。顾晏辰接起电话,还没开口,就听见秦默急促的声音:
“顾总!医院出事了!苏小姐被赵坤的人带走了,他们在楼梯间!苏阿姨那边保镖守住了,但苏小姐——”
后面的话顾晏辰已经听不清了。血液冲上头顶,世界瞬间失声。他抓起外套冲出门,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文件散落一地,那些刚刚颠覆他世界的文字,此刻在风中翻飞,像一群无声嘲笑的幽灵。
车在夜色中疾驰,引擎的嘶吼是他此刻唯一能听见的声音。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泛白,手背青筋暴起。脑海里只有一个画面:苏晚星被拖进黑暗,回头看他,眼神里是恐惧,是失望,还是……最后一点微弱的期待?
他不能失去她。这个念头清晰得如同烙印,烙在他灵魂深处。无论真相是什么,无论过去有多少恩怨——他不能失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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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后门的空地上,那辆黑色轿车像一个蹲伏的巨兽,引擎低吼着,随时准备吞噬猎物。
苏晚星被拖拽着靠近车门,她看见车里还有几张陌生的脸,眼神浑浊,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最后一点力气也耗尽了,她停止了挣扎,像个破布娃娃,任由他们摆布。也许这就是结局了——为他父亲还债,用她和母亲的余生。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如炮弹般从侧面冲来。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抓着她的男人被一脚踹飞,惨叫着摔出去几米远。另一只钳制她的手也被猛地掰开,力道之大,让她听见了骨头错位的脆响。
然后,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顾晏辰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是雨水、烟草,还有此刻浓得化不开的怒意和……恐慌?他把她紧紧护在身后,手臂横在她身前,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他的背脊挺得笔直,面对着围拢过来的五六个男人,没有丝毫退缩。
“晚星,”他甚至没回头,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躲好。”
那几个男人扑了上来。顾晏辰迎上去,动作快、准、狠,每一拳都带着发泄般的力度。他脸上挨了一拳,嘴角裂开,血丝渗出来,可眼神里的凶悍反而更盛。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用身体、用拳头、用一切能用的东西,将苏晚星牢牢护在身后那片狭小的安全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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