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如同离弦的箭,撕裂城市边缘荒芜的寂静,朝着城南那团被遗弃的阴影疾驰。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成模糊的色块,像是记忆在仓皇溃逃。车厢内,空气仿佛被凝固的恐惧和决心灌满,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顾晏辰靠着椅背,身体随着每一次颠簸微微震颤,后背的伤口像一头苏醒的困兽,在绷带下撕咬、咆哮,每一次脉动都带着尖锐的警告。他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绷得惨白,仿佛要将这冰冷的通讯工具捏碎,眼底是沉淀了所有暴风雪的、深不见底的寒潭——对秦默安危的灼心忧虑,和对林正雄焚天煮海的怒火,在潭底无声地沸腾。
苏晚星坐在他身旁,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布料在她指尖皱成一团,又松开,再皱紧。她盯着窗外那些飞速掠过的、越来越荒凉的景象,废弃的厂房像巨兽的骸骨,沉默地矗立在暮色里。林正雄选择这里,就像毒蛛精心织就了死亡之网,只等猎物自投罗网。每靠近一公里,她心头的寒意就加重一分,那是对已知危险的、清醒的恐惧。
“到了之后,你就是我的影子。”顾晏辰的声音忽然响起,嘶哑却斩钉截铁。他侧过头看她,目光沉甸甸地压在她脸上,里面翻涌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更深处的、几乎要溢出的恐慌,“贴在我身后,一步不准离开。保镖会围住你,但你自己,不准有任何逞强的念头,明白吗?”
苏晚星迎上他的目光,用力点头,眼眶无法控制地泛红。“我明白。”她的声音带着微颤,“可你……你的伤……如果情况不对,我们能不能……先撤?”她怕他被愤怒吞噬理智,更怕那狰狞的伤口,会在接下来的腥风血雨中,彻底崩裂。
顾晏辰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手,干燥而滚烫的掌心包裹住她冰凉颤抖的手,将一股近乎蛮横的力量和温度传递过去。无需言语,这只交握的手,成了这辆驶向深渊的车上,唯一的锚点。
仓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像一头匍匐在暮色中的、死去的钢铁巨兽。大门紧闭,了无生气,可空气中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绷的杀机,连风掠过生锈铁皮的呜咽,都像是压抑的冷笑。
“顾总,外围探过,伏兵至少十人,呈扇形分布。秦先生……大概率在仓库最深处。”前座的保镖头目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窗外每一个可疑的阴影。
顾晏辰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点燃了他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分两组。A组外围清障,B组跟我突入。”他的声音冷硬如铁,“首要目标:救人。第二目标:护住苏小姐。行动。”
命令像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引爆。车门无声滑开,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散入渐浓的暮色。几乎同时,仓库四周爆发出短促而激烈的打斗声,闷响、怒吼、金属碰撞的脆响,打破了死寂。顾晏辰一把拉开车门,将苏晚星护在身侧,朝着那扇紧闭的、仿佛通往地狱的大门冲去。
“砰!”一声巨响,大门被暴力踹开,潮湿、腐朽和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仓库内部像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巨大而昏暗的腹腔。破窗漏进几缕惨淡的光,在地上画出支离破碎的图案,灰尘在光柱中疯狂舞蹈。刚踏入几步,杂物堆后便窜出数条黑影,如饿狼扑食。保镖们瞬间迎上,拳脚相交,闷哼与怒喝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出空洞的回音。
顾晏辰紧紧攥着苏晚星的手腕,带着她在混乱的缝隙间穿行。背部的剧痛随着每一次迈步、每一次呼吸,如同跗骨之蛆般啃噬着他。冷汗浸透了他的鬓发,滑过紧绷的下颌,滴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抿成一条毫无血色的直线,唯有眼神,亮得骇人,像两簇在寒风中不肯熄灭的幽火。苏晚星看着他因疼痛而微微佝偻却依然挺直的背影,心像是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炙烤,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只能尽力跟上他的步伐,不让自己成为他的拖累。
穿过几排堆叠如山的废弃机械和破旧集装箱,仓库深处的景象终于暴露在眼前。秦默被粗糙的麻绳捆在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柱上,额角开裂,血污和汗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流下,染脏了他素来整洁的衬衫。他眼神疲惫却依旧锐利,看到顾晏辰出现的瞬间,瞳孔猛地亮了一下,刚想开口,就被旁边一只粗鲁的手死死捂住了嘴。
而几步之外,林正雄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张不知从哪里搬来的破旧皮沙发上,跷着腿,手中一柄匕首正漫不经心地反射着昏暗的光。看到闯入者,他嘴角缓缓咧开一个弧度,那不是笑容,而是某种捕食者见到猎物入网时,纯粹的、冰冷的快意。
“顾晏辰,”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慢条斯理的腔调,像毒蛇吐信,“我就知道,你这只重情重义的蠢狗,一定会来。”
“放了秦默。”顾晏辰松开苏晚星,将她完全挡在自己身后。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凿穿了仓库里嘈杂的背景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冷硬,“我们之间的账,别拿我兄弟的命来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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