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星的指尖触到镇渊鼎边缘的刹那,寒意像活的毒藤顺着经脉疯长。她抬头,看见顾玄渊掌心那团魔气正在分娩——漆黑的球体鼓动着、撕裂着,无数尖啸从中迸发,那不是声音,是痛苦本身在尖叫。
不远处,顾晏辰蜷缩的身体轻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出血沫。苏晚星的心脏被攥紧、拧绞、挤出最后一点温度。她将鼎抱进怀里,符文与血脉相触的瞬间,金色光芒不是迸发——是垂死挣扎。
“顾玄渊,你敢!”她的声音碎得像被踩过的冰,“深渊之主临世,三界化为炼狱——你顾家就能幸免?!”
顾玄渊笑了。那笑容裂开在魔纹纵横的脸上,像陶瓷娃娃被摔碎后勉强拼凑的弧度:“炼狱?苏晚星,你告诉我——当你安然坐在苏家祠堂,接受万人朝拜时,可曾想过,那些朝拜里掺着顾家人的血泪?”
他抬手。魔气光柱冲天而起的瞬间,渊心台下传来骨骼被集体折断的脆响。
苏晚星转头。
她看见暗盟的黑袍修士们——那些曾与她并肩作战、在篝火旁分食干粮的面孔——此刻正将刀刃送进联军修士的后心。不是刺杀,是收割。动作整齐得令人作呕,像排练了千百遍的舞蹈。
“为什么?”她的声音在抖,不是恐惧,是信仰崩塌时的震颤。
一名暗盟首领揭开鬼面。面具下的脸苏晚星认识——三个月前,这人还为她挡过魔物的利爪。此刻他的眼睛黑得没有眼白,嘴角咧到耳根:“为什么?因为三界给我们的是施舍,深渊给的是承诺!苏晚星,你问过自己吗——凭什么苏家生来高贵,暗盟就活该活在阴影里?!”
他挥手。黑袍潮水涌上渊心台,无数双手伸向镇渊鼎,那些手上还沾着联军修士的血。
苏晚星催动血脉之力。金光炸开的刹那,她听见自己经脉一根根绷断的细响。前排黑袍修士被震飞,身体在空中裂开——可后面的人踩着同伴的残肢继续涌来,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癫狂的饥饿。
“拦住……”她的呼喊被淹没在惨叫声中。残存的联军修士像麦秆般倒下,血浸透青石,渊心台的每一道裂缝都在啜饮这温热的祭品。
就在此时,祭台上的传送阵睁开了眼睛。
不,不是眼睛——是深渊张开的口器。黑光炸裂的瞬间,整个渊心台向上拱起、又狠狠砸落,像巨兽翻身。地底的轰鸣不是声音,是某个存在在深呼吸,为降临做最后的准备。
顾玄渊跪下了。他双手高举的姿态不像朝拜,像献上自己的脖颈。
“恭迎吾主——”
“轰!”
黑洞撕裂传送阵中央。最先涌出的不是形体,是重量——空气被压得跪下,光线被拧成麻花,连时间都在这重量下瘸了腿。苏晚星感到自己的骨骼在呻吟,血液倒流,眼球被推向颅骨深处。
然后祂走了出来。
没有面容,没有形体,只是一团行走的虚无。但苏晚星“看见”了——在感知被碾碎的瞬间,她“看见”了无数重叠的维度在祂身上坍缩、旋转、永恒坠落。那双眼眸是两颗微型黑洞,目光所及之处,现实开始融化、滴落、露出底下蠕动的真相。
“有趣的小鼎。”
声音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不是听见,是从脑髓里长出来的认知。祂的目光落在镇渊鼎上,苏晚星感到鼎身开始哭泣——那些符文在软化、流淌、想要逃离。
祂抬手。无形的吸力不是力量,是现实本身在向祂倾斜。苏晚星死死抱住鼎,指甲抠进鼎身刻痕,指节白得像要戳破皮肤。可她的身体在滑行,鞋底在青石上犁出两道血痕。
“吾主,助我!”顾玄渊抬头,猩红眼眸里第一次露出孩童讨要奖赏般的急切,“那是镇渊鼎,能破封印——”
深渊之主“看”了他一眼。
仅仅一眼。
顾玄渊胸口炸开一团黑雾,不是击飞,是被嫌弃地掸开。他撞在石柱上,滑落时在柱面留下一道粘稠的血迹。
“棋子?”苏晚星的心脏停跳了一拍。她看向顾玄渊——那个背负百年血债、屠戮三城、献祭血脉的男人,此刻瘫在血泊里,眼睛睁得极大,里面翻涌的不是愤怒,是发现自己只是提线木偶时的荒诞。
“不——!”顾玄渊的嘶吼撕裂了自己的喉咙,“百年……百年谋划……我只是……棋子?!”
深渊之主不再理会他。吸力骤增,苏晚星的手臂发出即将脱臼的闷响。镇渊鼎松动了一寸,鼎身上的裂痕蔓延,像濒死者的最后喘息。
台下,暗盟的屠戮接近尾声。惨叫声稀落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吮吸骨髓的湿响。三界最后的光,正在被黑暗一口口吞吃。
要结束了吗?
苏晚星看着深渊之主伸出的“手”——那不是手,是空间被腐蚀后留下的溃烂伤口。伤口边缘滴落着黑色的脓液,每一滴都在青石上蚀出无底的小洞。
就在此时,一道白光亮起。
很微弱,像冬夜最后一点余烬。但它烫——在绝对的寒冷中,这微弱的光竟烫得苏晚星眼眶发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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