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锤的决定,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头,在石匠铺这支刚刚完成初步淬炼的民兵队伍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主动出击,目标直指黑石口——那个曾经让他们付出惨重代价、如今依旧像毒牙般钉在根据地边缘的鬼子据点。这不再是生存所迫的无奈掠夺,而是带着明确战术意图的主动试探,是检验“淬刃”成果的真正试金石。
被选入七人侦察袭扰小组的,除了张铁锤、我、赵虎和石根叔,还有三名在近期训练中表现尤为突出的民兵:王栓柱,一个沉默寡言但枪法极稳的年轻猎户;李茂才,原国民党军的老兵,精通爆破和设置诡雷;陈小辫,个头不高却异常灵活,攀爬侦察是一把好手。这七个人,可以说是目前石匠铺民兵队最锋利的刀尖。
出发前夜,张铁锤将我们召集到他的窝棚里,就着一盏昏暗的油灯,进行最后一次任务推演。摊在木板上的,是结合了之前侦察和记忆、反复修改勾勒出的黑石口周边地形草图。
“咱们这次去,不是拼命,是磨刀。”张铁锤的手指重重地点在草图上黑石口据点外围的几个标记点,“目标有三个:第一,摸清鬼子近期布防的变化,尤其是哨位、巡逻路线和火力点的增减。第二,找机会,用冷枪敲掉他一两个外围哨兵,或者打掉他的探照灯,制造恐慌,让他们睡不安稳。第三,如果条件允许,破坏他们的电话线路,断他一会儿耳目。”
他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语气森然:“记住咱们的规矩!快打快撤,绝不被缠住!一切行动,以我的哨声为准!谁敢恋战,老子第一个毙了他!”
“明白!”我们压低声音,齐声应道。
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只有冰冷沉肃的领命。每个人都清楚,这次行动的风险远高于老鹰嘴。面对的是装备精良、警惕性更高的正规日军,任何疏忽都可能万劫不复。
第二天凌晨,天色墨黑,山风带着刺骨的寒意。我们七人在村口集合。每个人都轻装简从,只携带武器、少量干粮和水,脸上仔细涂抹了锅底灰和泥浆,与夜色融为一体。装备也经过了调整,我和王栓柱作为主要射手,负责远程精确打击;赵虎和李茂才负责近距离突击和爆破;张铁锤总指挥,石根叔和陈小辫负责前出侦察和引路。
“出发!”张铁锤低沉的声音落下,我们便如同七缕青烟,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村外的山林,向着四十里外的黑石口潜行而去。
这一次的行军,感觉与以往截然不同。队伍更加沉默,动作更加迅捷专业。石根叔和陈小辫如同幽灵般在前方引路,总能提前避开可能暴露的开阔地和常规路径。我和王栓柱交替殿后,耳朵捕捉着后方和侧翼的任何异响。整个队伍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猎豹,在黑暗中无声地穿梭。
我的心情也不同于以往的战斗。少了几分初上战场的紧张和复仇的炽热,多了几分猎手般的冷静和审视。我不断观察着队友的行动,评估着他们的战术动作和应变能力,同时也感受着自身在经历了严格训练后的变化——呼吸更平稳,脚步更轻灵,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更加敏锐。这把“刀”,正在实战的砥砺中,变得更加内敛,也更加危险。
中午时分,我们抵达了预定潜伏观察点——位于黑石口侧后方、距离据点约三里地的一处林木茂密的高地。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据点及其外围活动区域,又足够隐蔽。
我们分散开来,借助岩石和灌木的掩护,潜伏下来。陈小辫如同猿猴般,悄无声息地爬到一棵高大的松树树冠上,担任最高点的了望哨。我们则举起望远镜,开始仔细观察。
黑石口据点比起上次见时,果然又有了变化。土木结构的炮楼已经完全建成,高达三层,顶层设置了了望哨和重机枪位。环绕炮楼的壕沟加深加宽,外围增设了铁丝网和鹿砦,明显是吸取了之前被袭扰的教训。巡逻队的频率和人数也增加了,几乎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据点内,可以看到鬼子兵在进行日常操练,还有一些民夫在被监视下劳作,似乎是在加固工事或清理场地。
“狗日的,防备更严了。”赵虎压低声音骂道。
“看炮楼东南角,新设了一个机枪巢。”王栓柱的观察极其细致,他指着炮楼的一个角落,“还有,西面进出据点的路口,增加了固定哨,配了轻机枪。”
张铁锤一边听我们汇报,一边在本子上快速记录、勾勒。他的眉头紧锁:“中村死了,换来的人看来也不白给。硬闯肯定不行,得找别的法子。”
我们潜伏了整整一个下午,详细记录了鬼子哨兵换岗的时间、巡逻队的路线和间隔、探照灯扫射的规律。敌人的戒备确实森严,几乎找不到明显的漏洞。
直到夕阳西斜,机会终于出现了。一队大约五六人的鬼子巡逻队,例行公事地沿着据点外围一条相对偏僻的小路巡逻。这条小路靠近一片杂木林,距离我们潜伏的高地直线距离约四百米,超出了普通步枪的有效射程,但尚在我的中正式可控范围内。而且,这个距离和角度,开枪后也便于我们迅速撤离,不易被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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