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粮仓附近的枪声彻底停歇,只余下硝烟与血腥味混合着寒冷空气,钻入鼻腔,带来一种胜利后混杂着悲怆的复杂滋味。民兵队员们正在紧张地打扫战场,收缴那些精良的百式冲锋枪和弹药,将阵亡战友的遗体小心抬到一旁,用缴获的鬼子雨衣覆盖。受伤的队员在同伴的搀扶下,发出压抑的呻吟。
王栓柱蹲在那名被他一枪毙命的鬼子军官尸体旁,翻检着他的证件和物品。我走过去,左臂的剧痛随着肾上腺素的消退而再次清晰起来,让我额角渗出了冷汗。
“日军陆军中尉,小野次郎。”王栓柱将一本证件递给我,上面贴着军官的照片,眼神阴鸷。“隶属……关东军特别挺进队。”他指着一个特殊的部队徽章,那图案像是一只攫取的鹰爪。
关东军特别挺进队!这个名字像一块冰砸在心头。这是鬼子最精锐的特种作战部队之一,擅长渗透、破袭、斩首!难怪如此难缠!“清风计划”竟然动用了这等力量!
“看来,黑石口的鬼子是下了血本了。”我声音沙哑,看着地上那小野中尉死不瞑目的脸,“一个中尉带队执行破袭任务,这‘清风’的规格,比我们想的还要高。”
“他们不会只派这一支。”王栓柱站起身,目光投向村东头方向,那里零星的枪声依旧表明战斗尚未完全结束,“佯攻的队伍还在,说明他们的主攻方向,或者后续手段,还没完全显露。”
他的判断与我不谋而合。敲掉这支挺进队,只是拔掉了“清风”最锋利的一颗獠牙,远未到高枕无忧的时候。
“立刻清点伤亡,补充弹药,调整部署!”我强忍着左臂的不适,对围拢过来的几名小队长下令,“栓柱,你带直属队立刻返回村东头,尽快解决掉那股诱饵,然后向指挥部靠拢!”
“你的胳膊……”王栓柱看向我吊在胸前的左臂,眉头紧锁。
“还死不了!”我打断他,“快去!”
王栓柱不再多言,重重一点头,带着他的人如同疾风般再次投入战斗。
我则在那名警卫的搀扶下,返回祠堂指挥所。每一步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魏书记和二蛋看到我脸色苍白、冷汗涔涔的样子,都吓了一跳。
“大山!你怎么样?”魏书记连忙上前。
“没事,皮外伤崩开了点。”我摆摆手,不想让他们担心,径直走到电台前,“监听有什么新情况?”
负责监听的老兵摇了摇头:“信号很安静,没有捕捉到新的通讯。”
敌人保持了无线电静默。这既是谨慎,也预示着可能正在酝酿更大的动作。
我坐到条凳上,感觉浑身像是散了架。左臂的伤口需要重新处理,但现在根本没时间。二蛋默默地端来一碗热水,又找来一块相对干净的布,笨拙地想帮我擦拭额头的冷汗。
看着他担忧又努力想帮忙的样子,我心中微微一暖。
很快,伤亡统计报了上来。粮仓保卫战,牺牲三人,重伤两人,轻伤五人。歼灭鬼子挺进队九人,俘虏重伤一人(不久后也断了气)。村东头方向,王栓柱带队返回后,以绝对优势兵力迅速解决了战斗,那股充当诱饵的鬼子尖兵被全歼,我方轻伤两人。
代价是惨重的,尤其是牺牲的三名队员,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兵。但我们也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战果——全歼了一支关东军挺进队的精锐小队!这消息若是传出去,足以震动整个太行军区!
然而,我们没有丝毫庆祝的心情。牺牲的战友就躺在不远处,而“清风”的阴云依旧笼罩。
“敌人损失了一支挺进队,绝不会善罢甘休。”魏书记看着伤亡名单,手在微微发抖,“他们接下来……会用什么手段?”
“明的不行,可能会来暗的。”我沉吟道,“炮击?或者……更加卑劣的手段。”
我回想起老周临死前那怨毒的眼神,以及水生女儿小翠的命运。敌人为了达到目的,从来都是不择手段。
“通知下去,所有岗哨加倍警惕,尤其是夜间,防止敌人小股人员渗透投毒或纵火。群众转移工作加快,老弱妇孺必须在天黑前全部进入后山避难所!”
命令被迅速执行。石匠铺如同一个被狠狠捶打过的铁砧,虽然留下了凹痕和裂纹,却在高温与压力下,变得更加凝练和坚韧。幸存下来的民兵队员们,眼神中少了几分战前的忐忑,多了几分血火淬炼后的沉静与凶狠。他们默默地搬运着战友的遗体,擦拭着缴获的武器,检查着每一处防御工事。
一种无声的力量,在悲痛和危机中悄然凝聚。
傍晚时分,王栓柱带着队伍返回了祠堂。他同样一身征尘,但眼神锐利如初。
“都解决了,一个没跑。”他言简意赅地汇报,“缴获了一些狙击步枪和观测器材,那帮家伙确实是精英,枪法很准,可惜……”
他没有说下去,但我们都明白。战争就是这样,无论敌我,精英的生命同样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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