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窝子里凝固的时间,仿佛被县大队战士那句“同志,辛苦了”骤然打破,随之而来的是几乎要将这狭小空间撑裂的狂喜与激动!压抑太久的绝望和悲伤,如同决堤的洪水,化作了魏书记嚎啕的哭声、赵虎嘶哑的吼声、何秀芹奔涌的泪水,以及所有闻讯挤过来的、幸存者们那难以置信的、带着哭腔的欢呼!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县大队!是咱们的队伍!”
“二蛋!好小子!你是好样的!”
人们拥挤着,想要看清那几位天降神兵般的战士,想要触摸他们身上那象征着希望和力量的灰色军装。地窝子里瞬间变得嘈杂而充满生气,与之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形成了天堂与地狱般的反差。
我站在原地,巨大的解脱让我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看着被众人围住、虽然疲惫不堪却咧着嘴傻笑的二蛋,看着那几位虽然满面风霜却眼神坚定的县大队战士,我感觉眼眶一阵发热,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想要涌出来,被我强行压下。
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肃静!都肃静!”我深吸一口气,用沙哑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压下了现场的嘈杂,“让县大队的同志先喘口气!魏书记,安排热水和休息的地方!何卫生员,赶紧看看二蛋和几位同志的伤势!”
我的命令让人们迅速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魏书记连忙招呼妇女们去烧更多热水,何秀芹则蹲下身,仔细检查二蛋和几位战士冻伤的情况。
那位领头的县大队战士,自称姓李,是县大队的一名分队长。他一边搓着冻僵的手,一边对我露出一个疲惫而真诚的笑容:“黄队长,别忙活了,我们还能撑得住。情况紧急,我们先说正事。”
他示意一名战士将背上沉重的行囊解下来,打开。里面赫然是珍贵的药品——磺胺粉、止血纱布,还有一些治疗冻疮的膏药!另一个行囊里,则是用油纸包好的、金灿灿的小米和几块压缩饼干!
看到这些东西,地窝子里再次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声!粮食!药品!这真的是雪中送炭,是救命的东西!
“这是支队首长得知石匠铺的情况后,紧急抽调出来的一点物资,数量有限,但希望能解燃眉之急。”李分队长语气凝重,“我们接到二蛋同志送来的消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首长指示,石匠铺的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我们这次来了一个加强班,携带了一挺轻机枪和部分弹药,后续视情况可能还会有支援。”
一个加强班!还有机枪和弹药!
这不仅仅是物资的支援,更是军事力量的直接加强!石匠铺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终于等来了坚实的援手!
“太好了!太好了!”魏书记激动得语无伦次,看着那些药品和粮食,像是看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赵虎独臂挥舞着,咧开大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一拳捶在土墙上,发泄着心中的激动。
我紧紧握住李分队长的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两个字:“谢谢!”
“都是革命同志,不说这些。”李分队长用力回握了一下,随即脸色转为严肃,“黄队长,现在的具体情况怎么样?伤亡如何?敌人近期有什么动向?”
我迅速将石匠铺目前的困境——粮食告罄、伤员众多、王栓柱狩猎队遇袭失踪等情况,以及黑石口敌人可能的动向,向他做了简要汇报。
听到王栓柱小队可能遭遇不测,李分队长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鬼子的小股精锐竟然渗透到了那么深的山区……看来他们对石匠铺是志在必得,之前的失败并没有让他们死心。”
他沉吟片刻,果断说道:“当务之急,是稳定人心,救治伤员。粮食和药品立刻分发下去!我们的队员会协助加强警戒和防御工事。另外,必须尽快寻找王栓柱同志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的果断和条理,让慌乱中的我们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县大队战士们的到来,像一剂强心针,注入了石匠铺濒死的躯体。物资被迅速而有条不紊地分发下去。何秀芹拿到磺胺粉时,手都在颤抖,她立刻带着妇女们,开始为重伤员清洗伤口、换药。那金灿灿的小米被小心翼翼地倒进锅里,混合着野菜熬煮,不久,一股久违的、属于粮食的真正香气,开始在地窝子群之间弥漫开来,勾动着每一个人肚子里饥饿的馋虫,也温暖着他们几乎冻僵的心。
县大队的战士们没有休息,立刻投入了工作。一部分人接替了疲惫不堪的民兵岗哨,另一部分人则开始在李分队长的指挥下,勘察地形,加固原有的防御工事,并设置新的机枪阵地和了望点。他们的专业和高效,让石匠铺的民兵队员们看得眼花缭乱,同时也暗暗学习着。
二蛋被何秀芹强行按在火堆旁,用雪水小心擦拭着冻伤的手脚,灌下了热腾腾的小米粥。他小脸上恢复了点血色,精神却异常亢奋,绘声绘色地向围过来的孩子们讲述着他如何翻山越岭,如何机智地躲过伪军的盘查,最终如何幸运地遇到县大队侦察员的过程。他成了孩子们眼中的英雄,也成了所有人心中的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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