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写了。”陆劲洲从包里拿出几张纸,上面写满了工整的字,还画了不少图表,“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讲得不清楚的地方。”
苏念棠接过讲稿,逐字逐句地看。从风车的基本原理,到传动装置的设计,再到实际应用的数据,条理清晰,连几种可能的改进方案都写了进去,考虑得很周全。
“这里,‘飞轮储能效率’这个词,”她指着一处,“可能有人听不懂,不如换个比喻,比如‘像自行车下坡时,不用蹬,轮子还能转一段路’,这样更直观。”
陆劲洲低头想了想,在旁边记下这个比喻。
“还有这里,数据太多了,挑几个关键的讲就行,剩下的印在材料上让大家自己看,省得记不住。”
“好,听你的。”
两人就这样讨论到深夜,炉火映着他们的脸,时而为某个表述争两句,时而又默契地达成共识。在共同的事上互相补充、互相成就,这就是他们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腊月初八这天,交流班正式开班。清晨的村口挂起了红布横幅,上面用墨汁写着“红星公社编织技术交流班”,虽然简陋,却在冬日的灰白田野间,添了抹亮眼的红。
八点钟不到,各公社的学员就陆续到了。有坐拖拉机来的,车斗里堆着行李;有骑自行车来的,车后座绑着编织工具;还有走路来的——最近的公社离这儿也有二十里地,她们天没亮就动身了。
红旗公社的大姐果然来了,还带了三个妇女,一见面就拉住苏念棠的手,笑得爽朗:“可算又见着你了!这回说啥也得好好学学你们编篮子的手艺!”
春草在仓库门口负责登记,给每个学员发了个布袋子——里面装着一把小篾刀、一束练习用的柳条,还有几张油印的编织图解。布袋是妇女们连夜缝的,针脚不算精细,却透着满满的心意。
开班仪式简单又隆重。徐书记特意从公社赶来,站在仓库门口讲了十分钟话,核心就一句:“互相学习,共同提高,把咱农村的副业搞得红红火火!”
第一堂课由苏念棠来讲。她没站在前面居高临下地讲,而是搬了个小板凳,和学员们坐在一起,手里拿着个半成品的篮子:“今天咱不从理论开始,就从手里的活说起。大家先看看这个篮子,觉得哪儿好,哪儿还能改进?”
这种开场很新鲜,学员们先是愣了愣,接着就小声议论起来。
“编得密实,看着就结实。”
“把手做得好,不硌手。”
“大小也合适,装东西刚好。”
苏念棠把大家的话一一记在黑板上,然后话锋一转:“那有没有不好的地方?”
仓库里安静了片刻,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年轻媳妇小声举手:“收口的地方……好像有点紧,手伸进去拿东西不太方便。”
“说得对!”苏念棠眼睛一亮,“这就是咱们今天要解决的第一个问题:怎么让篮子既结实,又好用。”
她从最基础的编法讲起,如何起底更稳,如何立经更匀,如何收口更方便。每讲一步,就停下来让大家动手试;有人不会,会的学员主动凑过去帮忙;有人编出了新花样,当场拿出来展示,引来一片称赞。
课堂气氛很快热了起来。春草和王大娘在学员间来回走动,手把手地教;李婶负责后勤,不时提着水壶添热水,保证每个人都有热茶喝。
中午吃大锅饭,白菜炖粉条冒着热气,玉米面贴饼子金黄喷香,一人一碗,管够。学员们围坐在院子里,边吃边聊。红旗公社的大姐说起编凉席的经验:“选麦秆得选中间那截,太嫩了没韧性,太老了容易断,得挑不粗不细的。”
另一个公社的妇女接话:“我们编草帽,帽檐得加圈细竹条,不然戴两天就塌了,不好看。”
这些朴素的经验,都是她们在实践里摸索出来的宝贝。苏念棠坐在旁边,听得认真,还不时记在本子上——这些都能吸收进以后的课程里。
下午是实践课,春草教大家编红五星。这个小技巧最受欢迎,学员们学得格外认真,手指翻飞间,一个个小小的红五星在篮子上慢慢成型。红星大队的标志,就这样通过一双双手,从一个公社传到了另一个公社。
傍晚下课后,学员们被分到各家住宿。虽然条件简陋,但主家都拿出了最好的被褥,把炕烧得暖暖的。苏念棠和陆劲洲也把自家的炕让了出来,暂时搬到卫生所的休息室住。
“累坏了吧?”夜里,陆劲洲递给苏念棠一杯热水。
“累,但心里高兴。”苏念棠靠在简易床的床头,嘴角带着笑,“你看大家学得多认真,这些手艺传出去,能让更多妇女多份收入,值了。”
“嗯。”陆劲洲在她身边坐下,“明天我讲风车原理,你也来听听,帮我看看有没有问题。”
“好啊。”
卫生所里很安静,只能听见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声。苏念棠捧着热水杯,指尖传来暖意,脑子里闪过白天课堂上那些专注的脸、粗糙却灵巧的手——这个时代虽然苦,但人们的学习热情、互助精神,却像冬日的炉火,暖得人心头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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