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多裹着破衣烂衫，挑着扁担或者拉着车的饥民，面容麻木的在还有积雪覆盖的官道上向南前行。
队伍里孩子们的哭闹声不断，可孩子的父母们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依旧表情麻木的向前赶路。
父母们不是不知道孩子们是因为饥饿才哭闹的，可他们没有办法，身上仅有的一丁点存粮必须省着吃才能从燕国走到梁国去。
孩子现在还能哭闹也是一件好事，这说明他们还有力气，一旦要是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可就活不成了。
江凡原本是燕军的一名百户，他被梁军俘虏后便隐姓埋名在梁国开垦田地。
如今他有了大梁的户籍不说，还在大梁安了家。
听说燕国闹饥荒，他便生出将老娘和大哥一家全都接来梁国的想法，这才跟着梁国的商贾进入了燕国。
起初燕国的百姓们还寄希望于燕国朝廷的赈济，不愿背井离乡的去梁国讨饭。
毕竟与梁国打了十几年的仗，双方的积怨还是很深的。
可眼看自己的存粮越来越少，燕国朝廷的赈济迟迟没有到来，当有人饿死的消息传开后，燕国的百姓们终于是慌了。
百姓们听江凡这种“逃回”来的俘虏说大梁愿意收留燕国的灾民，会给他们充足的食物后，燕国的百姓们实在是没了办法，便只能寄希望于这些俘虏口中梁国人的承诺了。
毕竟再等下去，他们一定全都会饿死！
最让燕国百姓激动的是，只要他们愿意前往梁国，那些俘虏就会带来梁国的商贾，这些商贾会给他们每人一份口粮，好让他们有力气走到梁国去。
这口粮很明显是经过精心算计的，省着点吃确实可以吃十日，十日也正好可以让这些灾民勉强进入梁国境内，要是拿了口粮还不想去梁国，吃完这十日口粮便只能饿着肚子等死了。
梁国的这些密谍装扮的商贾决不会去同一个地方两次！
也就是说他们给燕国饥民求活的机会只有一次！
江凡知道梁国人愿意赈济燕国的饥民肯定是有所图谋的，可那又怎样？
燕国的饥民想活，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叔叔，你那里可还有吃的？”
嫂子的声音打断了江凡的思虑，他看向坐在板车上满面愁容的嫂子，以及她怀里抱着的小侄子，连忙小声答道“有的，有的。”
他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一块面饼递给嫂子道“掰开偷偷吃，莫让他人瞧见。”
负责拉车的大哥小声问道“凡弟，你们说的是真的吗？梁国人真的肯给咱们吃的？”
江凡一边帮着自己大哥拉车一边笑道“梁国可没遭灾，听说他们南方的州府大丰收，仓库里都装不下粮食了。
俺回来之前亲眼看到无数运粮的大车将粮食运进了河间地新修建的粮仓里，那里的粮仓多到一眼望不到头！”
“可是梁国人真的愿意将粮食拿给俺们吃吗？”
“大哥别多想，俺听送俺们回来的商贾说，大梁的宁国公说了，咱们燕国人和梁国人乃是同文同种的同族兄弟，只是战乱将咱们分成了两个国家，又互相功伐了几十年。
不管梁国人还是燕国人，其实都是华夏人，咱们和梁国人一样，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
“那梁国人为何不把粮食运到燕国来？还要咱们去梁国才肯拿给咱们吃？”
“大哥，咱们是华夏人，可燕国的那些权贵是华夏人吗？他们有吃有喝的，可曾管过咱们的死活？
俺听说那什么萧家、耶律家甚至是赵家，祖上都是北方野人！他们和草原上的蛮子才是一个种！自然不肯赈济咱们！”
“怎么会这样？”
江凡的大哥满面愁容的说道“俺们一直为燕国纳粮，为燕国征战，可遇到了天灾肯给咱们吃的救咱们性命的居然是咱们一直敌视的梁国人？而燕国的权贵宁肯看着咱们饿死也不肯拿出粮食来赈济天灾，这是什么道理？”
江凡叹口气道“小弟在战场上杀过梁国的士卒，虽然那是两国交战可心里一直觉得有愧，尤其是这一次梁国愿意赈济燕国饥民，小弟现在觉得更加的无地自容了。”
两兄弟边走边聊，突然听到长长的队伍后方竟传来了惊恐的尖叫声！
“怎么回事？”
“大哥你留下照顾嫂嫂和娘！俺去看看！”
“小弟！你别去啊！危险！”
江凡快步向队尾跑去，只见那些商贾和伙计打扮的梁人正在分发武器、组织战阵。
而远处烟尘滚滚，明显是有骑兵追过来了！
能从这个方向追来的只能是燕军的骑兵！
“你他娘傻站着干什么？”
一名膀大腰圆、满脸大胡子却穿着可笑的员外服的高大汉子对江凡吼道“别在这里碍事！燕军来了！俺们拖住他们，你们能跑多远跑多远！只要进了梁国境内，便有人接应！”
说完高大汉子接过手下递过来的大砍刀，威风凛凛的站在了队伍之后。
江凡震惊道“你们要为了俺们断后？”
“不然呢？”
高大汉子咧嘴笑道“俺们可是接了宁国公的军令，要将你们这些饥民带回梁国的。
要是俺们丢下你们自己跑了，俺回去有什么面目见宁国公？
再说你们这又是孩子又是妇人的，俺不愿看着你们死！”
见江凡眼圈都红了，高大汉子大笑道“哭你娘？老子是大梁密谍司百户官，那些燕狗未必敢动老子！”
“俺没哭！”
江凡摸了把眼睛道“可有多余的兵刃？”
“你要干嘛？”
“让你看看燕地男儿也不是孬种！”
江凡对着人群大声吼道“这些梁国人要给咱们断后！燕地的爷们们！你们愿意欠这帮王八蛋的人情吗？带把儿的拿上武器，跟老子来！”
江凡的话音一落人群中的燕地男人们有的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家的婆娘，也有当场就给自己爹娘跪下磕头的，随后这些燕地男人一个个义无反顾的跟着江凡开始从梁国人的马车上拿武器。
高大汉子笑骂道“揍性！你们后方列阵！可别给俺们捣乱！”
江凡拎着长刀咧嘴大笑道“谁给谁捣乱还不一定呢！燕地男儿！列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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