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兽皮卷轴和几块最有感应的碎片收起。石碑太大，且气息特殊，容易暴露，他只以留影石拓印了碑文。那柄断剑，他凝视良久，最终没有动。
“剑有剑魂，虽残不屈。它的故事，已经结束了。就让它在这里，陪着这些旧物吧。”黄辰轻声道，像是在对剑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做完这些，他没有立刻离开暗室，而是转身，看向慕清寒。
幽蓝的星芒映照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清冷皎洁，冰眸中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
“清寒，”黄辰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暗室里格外清晰，“刚才外面，我接下万道令时，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慕清寒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微微一愣，随即冰眸中漾开一丝暖意：“那是他们真心实意的拥戴，也是你应得的。只是……”她顿了顿，看着他，“我知道，那令牌对你而言，不是荣耀，是枷锁。”
黄辰笑了，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复杂：“知我者，清寒也。黄正阳他们，以为我是为了黄族未来，为了始祖传承，才勉强接下这令牌。他们不明白，或者不愿明白，我之所以回来，之所以做这些事，从头到尾，只为了两件事。”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慕清寒微凉的手。
“第一，是‘清白’。我父母的清白，我自己的清白。这污名背了百年，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不拔出来，我道心难安。如今，真相大白，沉冤得雪，这根刺，才算真正拔掉了。”他的语气平静，但握着她手的力度，微微收紧。
“第二，”他看着她，眼神变得无比柔和专注，“是‘你’。”
慕清寒心头一跳，冰眸中泛起涟漪。
“我带你离开古武秘境，闯妖域，入魔渊，一路走到这里。名义上是陪你找冰魄玉，其实……”黄辰的笑容里带上一丝自嘲，“是我私心，想让你看到更广阔的世界，想让你一直在我身边。黄族的事，混沌魔的威胁，这些麻烦，本与你无关。但我身在其中，无法彻底割裂。接下这令牌，意味着接下来的路，会更危险，更复杂。阴魂涧，影尊，甚至可能直面混沌魔主……清寒，你会不会觉得，是我将你拖入了这泥潭？”
暗室里寂静无声，只有星髓苔的幽光缓缓流淌。
慕清寒看着他眼中罕见的、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询问，心中那块最柔软的角落被轻轻触动。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力道不大，却坚定。
“黄辰，”她叫他的名字，声音清冷如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冰魄玉早已完整，我的‘寒月心经’也已突破瓶颈。若我想走，随时可以回古武秘境，甚至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她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拂过他微蹙的眉间，这个动作对她而言有些陌生，却做得自然。
“但我还在这里。”她看着他，冰眸清澈见底，“不是因为冰魄玉，也不是因为你有多强，能给我多少庇护或机缘。是因为，从烟雨巷你弹飞那根竹筷开始，从灵虚界你一指碎掉火云鞭开始，从妖域迷雾里你毫不犹豫挡在我身前开始……我就知道，我要看的风景，想走的路，身边那个人，只能是你。”
“黄族的纷争，混沌魔的阴谋，诸天万界的秘密……这些是麻烦，也是风景的一部分。”她微微扬起下巴，那是她独有的、带着一丝骄傲的弧度，“我慕清寒的剑，从不惧挑战。我的路，我自己选。而你，黄辰，就是我的选择。无论前路是泥潭还是刀山，我们一起趟过去便是。”
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缠绵悱恻。清清冷冷的几句话，却比任何情话都更有力量，直接撞进黄辰心底最深处。
他怔怔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在烟雨巷初遇时冷若冰霜、拒人千里的古武小姐，此刻却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坚定无悔的誓言。
百年孤独，诸天至尊，看遍繁华起落，人心鬼蜮。他以为自己早已心硬如铁，不会再为什么而动容。
可此刻，握着她的手，听着她的话，胸腔里某个沉寂了太久的地方，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火星，猛地燃烧起来，滚烫灼人。
他忽然伸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动作有些突兀，力道有些大。
慕清寒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脸颊轻轻贴在他胸前，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冰眸缓缓闭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笑意。
幽蓝的星光温柔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古老暗室中弥漫的陈旧与悲怆，似乎都被这一抹无声的温情悄然驱散了几分。
“清寒，”良久，黄辰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一种释然与决断，“等解决了阴魂涧和混沌魔的麻烦，找到了万道玉佩，解开了始祖失踪的谜团……我们就离开这里。”
“去哪里？”
“回烟雨巷，或者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开个小店，修修瓶子，看看日落，赶赶不识趣的小混混。”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向往，“诸天很大，但最美的风景，或许就在最平凡的烟火里。而我想看的，是那烟火气里，有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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