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探队如同在烧红烙铁上爬行的蚂蚁,小心翼翼地在一片相对平坦、由冷却熔岩形成的黑色高地上建立了临时营地。车辆围成一圈,引擎不敢完全熄火,维持着最低功率的维生系统和耐热服能源供应。即便如此,车内温度也长期徘徊在四十度以上,汗水刚渗出就被蒸干,留下白色的盐渍。
队员们轮流穿着臃肿的耐热服,在外部进行短暂的侦察和设备调试工作。每一次外出都像是一场与死神的擦肩而过。灼热的气浪扭曲着视线,脚下是滚烫的岩石,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和有毒气体即使隔着过滤系统,也依旧能闻到那令人不安的甜腥味。
意外发生在一次例行的外围传感器布设任务中。
负责这次任务的是技术组的一名年轻队员,名叫小李,一个平时话不多但手脚麻利的小伙子。他和其他两名队员一起,正在将几个改进过的环境监测探头固定在营地外围的岩石缝隙里。
突然,小李的动作顿住了,他有些踉跄地后退了一步,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头盔侧面——那里是耐热服的空气循环系统接口。
“小李?怎么了?”同组的队员发现异常,通过内部通讯询问。
小李没有回答,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隔着面罩可以看到他的脸色迅速变得青紫,眼睛瞪得老大,充满了痛苦和惊恐。他徒劳地抓挠着自己的脖颈部位,仿佛无法呼吸。
“他的循环系统报警了!密封故障!有毒气体泄漏!”一名队员惊骇地发现小李耐热服颈部的一个应急密封圈不知何时出现了细微的破损,正有淡淡的、带着刺鼻气味的黄绿色气体丝丝缕缕地渗入!
“快!把他拖回来!”
两名队员顾不上危险,奋力架起已经软倒的小李,踉跄着以最快速度冲向最近的一辆勘探车。灼热的地面几乎要融化他们的鞋底。
营地内瞬间警报大作!
“医疗组!准备急救!”
小李被迅速抬进充当临时医疗车的车厢内。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切开他那已经部分失效的耐热服,立刻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类似于苦杏仁和臭鸡蛋混合的致命气味。
“是硫化氢和氰化物的混合毒素!高浓度!”经验丰富的医疗官脸色大变,立刻进行心肺复苏并注射特效解毒剂。
车厢内气氛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能听到医疗官急促的指令声和仪器单调的滴滴声。李昊、索菲亚、老陈等人都围在车外,透过观察窗紧张地注视着里面的抢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医疗官的额头布满了汗珠,动作越来越急,但小李的生命体征依旧在不可逆转地衰退。他的瞳孔已经开始扩散。
最终,医疗官停下了动作,颓然地摇了摇头,摘下了手套。
“毒素吸入量太大…损伤是不可逆的…我们…尽力了。”
车厢内一片死寂。
小李静静地躺在简易医疗床上,年轻的脸庞还残留着痛苦和惊愕的表情,仿佛不敢相信死亡来得如此突然。他才二十岁,是技术部最有潜力的新人之一,出发前还兴奋地跟“火花”讨论着如何改进探测器的能源效率。
就这么…没了。不是因为英勇的战斗,不是因为壮烈的牺牲,仅仅是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价值可能不到半块压缩饼干的密封圈,在极端环境下失效了。
残酷的现实,像一盆混杂着冰碴的熔岩,浇在每个人的心头。
按照铁锈镇的传统,也为稳定军心,团队为小李举行了一个简短的葬礼。
没有棺木,没有鲜花。他的遗体被仔细地清洗后,用干净的帆布包裹,安置在一个相对坚固的金属工具箱里。营地中央,队员们默默地围成一个圈。
李昊站在队伍前面,看着那个长方形的金属箱,声音因为干渴和沉重而异常沙哑:
“我们失去了第一位同伴,李小林。他不是倒在敌人的枪口下,而是牺牲在这片陌生而危险的土地上,为了我们能够多了解这里一分,为了我们能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他的死,提醒我们,在这里,任何微小的疏忽,都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们必须比任何时候都要谨慎,都要珍惜自己和他人的生命。”
“现在,让我们送他最后一程。”
在老陈和“铁砧”的指挥下,几名队员用工具在营地边缘一处相对松软的、由火山灰堆积的区域,挖掘了一个深坑。金属箱被缓缓放入坑中。
没有牧师,没有经文。只有沉默,和熔岩河流淌时发出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低沉轰鸣。
队员们依次上前,每人抓起一把滚烫的、带着硫磺味的泥土,撒向坑中。
“火花”抹着眼泪,将自己工具包上那束已经干枯的小野花摘了下来,轻轻放在了泥土上。
“岩心”老爷子默默地从他的宝贝帆布包里,拿出一块颜色暗沉、敲击声音异常沉闷的石头,放在了坑边,似乎是想用这块石头“镇”住这片不安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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