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B流水线那口“崩了牙”的闷气,在铁锈镇喧嚣的工业交响乐里,顶多算是个走了调的音符。替换齿轮在巴顿“亲自督战、日夜赶工”的旗号下,总算从某个角落的备用生产线里抠了出来,吭哧吭哧装了上去。生产线恢复了运转,虽然耽误了几天的产能,但在一片大干快上的热潮里,这点小挫折很快就被更多的订单和机器轰鸣声淹没了。
巴顿主管在事故报告里,把责任揽在了“内部项目管理混乱”和“对产能骤增预估不足”上,做了深刻检讨,并主动申请扣除了自己三个月的配给津贴作为惩罚。姿态摆得很足,市政厅那边也没深究,毕竟现在大家都忙着数火髓能源带来的好处,没心思跟一个“老实认错”的生产主管过不去。
只有巴顿自己知道,那份报告写得他后背冷汗涔涔。每一个字都得反复斟酌,既要承认“错误”,又不能留下任何可能被追查的实质把柄。那个“内部技术优化项目”被他描述成一个充满理想但执行粗糙的试验,相关记录“不慎遗失”,负责的老技师“因病无法清晰回忆”。至于那批A-7合金的“内部调剂”,更是被他用一堆繁杂的临时调度单据和模糊的“优先级调整”理由给糊弄了过去。
他知道这瞒不过李昊和索菲亚那双越来越锐利的眼睛。生产线故障就像一根探针,已经戳到了他包裹秘密的外壳上。他现在就像走在一条细细的钢丝上,下面就是万丈深渊,一阵风都能让他粉身碎骨。
就在他心惊胆战、努力扮演好一个“痛改前非”的实干派主管时,那双来自黑暗深处的眼睛,再次找上了门。
这次不是在他那寒酸的住所,也不是在办公室。而是在一次看似寻常的、前往第七铸造车间视察新熔炉调试情况的途中。他的公务车(一辆老旧的电瓶车)在一个岔路口因为“电路故障”突然抛锚。司机下车检查,巴顿也烦躁地推开车门,想透口气。
就在他刚站定,打量着周围锈蚀的管道和昏暗的灯光时,一个穿着工装、戴着鸭舌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旁边一个废弃的通风井阴影里闪了出来,几乎贴着他站定。
“主管,车坏了?真不巧。”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熟悉的平淡,是吴先生。
巴顿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没有转头,只是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吴先生的脸大半藏在帽檐下,只能看到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吴先生……真是巧。”巴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不巧,我是专程在这里等您的。”吴先生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这里说话不方便,往前走三十米,左手边那个标着‘危险勿入’的旧泵房。”
说完,他就像没事人一样,转身混入了不远处几个正在搬运零件的工人中,眨眼不见了踪影。
巴顿站在原地,手脚冰凉。他知道自己没得选。他对着还在鼓捣电瓶车的司机喊了一句:“我走去车间,你修好了直接开过去。”然后,他深吸了一口带着铁锈和机油味的空气,迈步向前走去。
旧泵房的门虚掩着,里面堆满了废弃的金属零件和厚厚的灰尘,只有一扇破碎的高窗投下些许昏光。吴先生已经等在里面,背对着门,听到动静才转过身。
“巴顿主管,最近辛苦了。”吴先生的语气听不出是关心还是嘲讽,“听说生产线出了点小问题?还写了份挺深刻的检讨?”
巴顿没有接这个话茬,他盯着吴先生,声音干涩:“你又来干什么?上次的‘交流’已经结束了。”
“结束?”吴先生轻轻笑了笑,那笑声在空荡的泵房里显得格外阴冷,“不,主管,我们的‘交流’才刚刚开始。而且,性质可能有点……变化。”
他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不是数据板,而是一个老式的、带物理按键的微型投影仪。他按了几下,一束光投在满是灰尘的墙壁上,显出一幅幅清晰的画面和单据影像。
巴顿只看了一眼,血液就几乎凝固了!
那是几张运输单据的影像,上面有模糊但可辨的签名和印章——正是他批出去的那张“特殊物资外协加工许可单”的副本!还有几张显然是偷拍的模糊照片,显示着那批A-7合金货箱在废弃中转场被转运的过程,甚至有一张拍到了那辆带有黑钢镇商会标志的运输车尾灯!
“这些东西……”巴顿的声音在颤抖。
“这些东西,如果出现在铁锈镇议会,或者李昊指挥官的办公桌上,会很有趣,不是吗?”吴先生关掉投影仪,泵房里重新陷入昏暗,“私自转移战略级物资,资敌,渎职……任何一条,都足够让您从生产主管的位置上摔下来,而且摔得很惨。恐怕不止是扣三个月津贴那么简单了。”
巴顿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旁边一个冰冷的废弃泵体,才勉强站稳。“你……你们算计我!”
“不不不,主管,是合作。”吴先生纠正道,语气变得冰冷而强硬,“只是现在,我们需要将合作推进到一个更深入、更坦诚的阶段。尤金领主对您之前的‘诚意’很满意,但他认为,我们可以携手做一番更大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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