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镇的黎明在工厂的喧嚣中如期而至,仿佛昨夜的一切犹豫、挣扎和那枚悄无声息发射出去的信标,都只是黑暗中的幻觉,被光明一照就散了。城市依旧在火髓能量的驱动下,充满活力(或者说,躁动)地运转着。
但在某些角落,光不一定能照亮所有阴影,喧嚣也可能掩盖暗处的行动。
李昊下令的双线调查,从未停止。明面上,“火花”和巴克工程师主导的技术升级项目进展顺利,新型屏蔽容器的设计方案已经反馈到“烬石贸易站”,第一批试制品正在紧急生产中;几个关键转运平台的减震改造也已完成,监测数据显示火髓矿石的能量逸散率已经有了明显改善,基本回落到了预期范围内。
问题似乎解决了。至少表面如此。
然而,索菲亚负责的那条暗线,却如同最耐心的蜘蛛,在错综复杂的数据和人际网络中,一丝一缕地编织着,寻找着那可能存在的、更隐蔽的破绽。7-B生产线故障的疑点没有被遗忘,巴顿主管那份“诚恳”的检讨和“高效”的善后,反而像一层过于平滑的油膜,让她觉得底下可能藏着更粘稠的东西。
她的突破口,来自于一次看似例行公事的“协助请求”。
技术部在优化新型屏蔽容器设计时,需要精确评估几种不同合金配方在模拟火髓能量场下的长期稳定性。这需要用到高品质的基准材料进行对比实验。负责这个子项目的工程师,按照流程向仓库申请调拨一小批“A-7级标准参照样材”。
申请很快就批了,但当仓库管理员按照单据去指定区域取货时,却愣住了。存放A-7标准样材的专用货架上,标识清晰,但对应的位置……是空的。管理员以为是放错了,立刻在仓库管理系统中查询该批次样材的入库、出库及当前库存记录。系统显示:该批次样材,库存数量应为“5单位”,最后记录状态为“在库-标准参照区”。
实物为零,系统显示为五。
管理员不敢怠慢,立刻上报。消息层层传递,最终到了正在协助索菲亚进行物资流交叉分析的“火花”这里。
“账实不符?”“火花”接到通讯时,正蹲在一个改进型震动传感器旁边做校准,闻言用小扳手挠了挠头,“A-7标准样材?那玩意儿管理很严啊,谁会拿错了?还是系统bug?”
她放下工具,拍了拍手上的灰,决定亲自去看看。她对数字和实物有种近乎偏执的匹配欲,这种明显的 discrepancy(差异)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来到仓库,“火花”没有立刻去查看那个空货架,而是先要来了最近三个月所有与A-7级材料(包括标准样材和正式生产批次)相关的全部流水记录——入库单、质检报告、领用申请、出库单、转运记录,甚至包括废料回收单。她把自己关进仓库旁的一间小办公室,面前摆着两个屏幕,一个显示系统数据,一个让她手动画着只有她自己能完全看懂的物料流向示意图。
一开始,她以为是某个环节的记录遗漏或输入错误。但逐项核对、追查每一笔记录的实物签收和交接痕迹(好在铁锈镇重要物资的流转保留着原始的纸质单据副联备查),她排除了这种可能。
然后,她开始寻找“非正常”流出的可能性。报废?没有对应记录。紧急调用?最近的调用记录是技术部那次“火髓容器改进项目”的申请,但巴顿主管当时“协调”送去的是替代材料,并非标准样材。内部研究?生产部那个“内部技术优化项目”……
“火花”的目光在这里停了下来。她调取了生产部提交的关于该项目的、为数不多的几份含糊报告和物料申请摘要。其中提到需要“少量高品质合金样品用于材料分析”。申请数量不大,而且注明“可从标准参照样材中少量提取”。
关键是,这份申请被批准了,也有对应的、从标准样材库存中“提取样品”的出库记录。但记录显示提取量是“0.1单位”,并且“样品已返还”。
“火花”眯起眼睛。0.1单位的提取和返还,理论上不会影响“5单位”的总库存状态。但……如果当时提取的不是0.1单位,而是更多呢?如果返还的,根本不是原物,或者根本就没返还呢?
她立刻联系仓库,要求找到当时负责办理这笔“样品提取与返还”的经手人,并调取当时的详细交接记录(如果有的话)。同时,她开始扩大搜索范围,不仅限于标准样材,而是追踪近期所有A-7级合金(无论批次用途)的完整流向。
工作量巨大,但“火花”有股拗劲儿,加上索菲亚提供的后台数据权限支持,她像一台人形扫描仪,在浩如烟海的单据和数据中搜寻着蛛丝马迹。
两天后,几个关键的疑点浮出水面:
第一,当时办理“样品提取”的仓库管理员,在事后不久就被调离了核心仓储岗位,去了一个清闲的辅助部门。新任管理员对那次交接细节语焉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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