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渐深,海风裹挟着湿冷的寒意,日夜不停地侵蚀着蓬莱城。与山鬼部达成的脆同盟约,如同在凛冬中点燃的一簇篝火,既带来了些许暖意,也映照出四周更深的黑暗。盟约的条款被刻在竹简上,由双方首领以血钤印,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维系这盟约的,并非信义,而是赤裸裸的利益与对更强敌人的忌惮。
山鬼部承诺的第一批物资——主要是腌肉、兽皮和一批稀有的草药,在盟约达成十日后送达。数量比预期的要少,品相也参差不齐,显然对方也有所保留。但即便如此,对粮食短缺的蓬莱而言,仍是雪中送炭。周文谨慎地将这些物资入库,严格配给,优先保障战士和工匠的口粮。
真正的变化,发生在盟约带来的“许可”之下。公输迁得以派遣数名精干弟子,在山鬼部“向导”(实为监视者)的陪同下,开始对双方势力交界处,特别是靠近蛇谷方向的区域进行有限度的勘察。他们带回了更多种类的岩石样本,甚至在一些溪流中发现了微量的沙金。这进一步证实了那片山脉蕴藏的丰富矿藏,但也带来了更紧迫的焦虑——如何尽快将其掌控。
与此同时,公输迁带领工匠营的突破进入了关键阶段。基于对蛇谷矿石特性的深入了解,他们对冶炼炉进行了再次改进,不仅提高了炉温,还尝试使用不同比例的木炭与本地一种耐烧的泥煤混合,以缓解燃料压力。更重要的是,他们成功铸造出了第一批制式更为统一的青铜箭镞。这些箭镞采用了三棱带血槽的设计,破甲能力显着增强。当第一批成品箭矢配备到陈敖的精锐弩手队时,引发的士气提振是显而易见的。
李闯的袭扰部队也加大了活动频率。有了盟约作为模糊的屏障,他的小队行动更加大胆,有时甚至故意将小股鹰隼部巡逻队驱赶向山鬼部的势力范围,制造摩擦,试图将山鬼部更深地拖入与鹰隼部的直接冲突中。鹰隼部不堪其扰,边境地区冲突不断升级,规模虽不大,但血腥程度与日俱增。黑风谷方向升起的示警狼烟愈发频繁。
这一日,海上的天际线处,出现了异常的船只踪影。
并非庞大的楼船,而是几艘形制古怪的狭长快舟,船帆样式与中原迥异,船身似乎涂抹着暗色的涂料,在灰蒙蒙的海面上若隐若现。它们远远地徘徊,并未靠近,但了望塔上的士兵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异常。
消息传来,勤政堂内气氛骤然紧张。
“是敌是友?”陈敖面色凝重,“看船式,不似中原,亦非沿海土着所有。”
“跨海而来……”我沉吟道,想起山鬼部曾提及鹰隼部与“跨海而来”的部落有接触的传闻,“密切监视,但暂勿攻击。加强沿岸警戒,尤其是哑泉谷方向的隐秘水道,绝不可暴露。”
接连数日,那些怪舟都在远海游弋,仿佛幽灵。我们派出的哨艇试图靠近,它们便迅速消失在晨雾或暮色之中,行动诡秘,航速极快。
这种未知的威胁,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若这些船只与鹰隼部有所勾结,从海上发起突袭,蓬莱将腹背受敌。
就在我们全力应对海上威胁与边境冲突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袭击了蓬莱。狂风卷着冻雨,气温骤降,海面甚至结了一层薄冰。这场天灾暂时阻断了海上怪舟的窥探,却也给蓬莱带来了新的危机。
新建的营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取暖的柴火迅速消耗,几个体弱的老人和孩子没能熬过去。更严重的是,这场严寒似乎也影响到了山鬼部。他们派来使者,语气焦急地表示,山中的猎场因大雪封山,难以获取食物,希望蓬莱能“看在盟约的份上”,支援部分粮秣。
屋漏偏逢连夜雨。外部压力未减,内部资源已近枯竭,盟友也开始伸手求援。
“主公,不可!”周文首先反对,“我部存粮已极为紧张,自顾不暇,岂能再资外族?”
李闯却冷笑一声:“山鬼部这是试探!若此次应了,下次便会得寸进尺!不如借此机会,逼他们拿出真本事,要么共同出兵攻打鹰隼部,要么用他们的矿脉知识来换!”
陈敖则持谨慎态度:“拒之,恐盟约破裂;予之,则我部堪忧。或可少量支援,但需山鬼部以实物交换,比如……他们驯养耐寒牲畜的方法,或是更深山处的药材。”
我听着他们的争论,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冻雨笼罩的、一片萧索的蓬莱城。内忧外患,天灾人祸,仿佛所有的困难都约好了一般同时涌来。这艘刚刚启航的孤舟,正行驶在风雨飘摇的最险处。
“回复山鬼部使者,”我最终开口,声音在寒风中显得异常平静,“蓬莱亦遭天灾,粮秣紧缺,同胞尚在忍饥。然,既为盟友,不可坐视。可拨付粟米十石,腌肉百斤,以解燃眉之急。”
周文面露难色,我抬手制止他,继续道:“然,我部工匠于冶炼一事,遇有疑难,需借重贵部对山石水火之认知。请大祭司派遣精通矿脉与地火之巫者前来,共同参详。此外,严寒难耐,我部需大量耐寒木材与皮毛,可用盐铁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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