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湾东侧,那片被巨浪酋长慷慨“赐予”我们的新月形海湾,被我们命名为“望归湾”。名虽寄寓着对故土的遥思与或许永难实现的归期,但脚下,却必须是扎扎实实的新起点。
踏上这片陌生的沙滩,面对环绕的、目光中交织着好奇、警惕与些许贪婪的珠民,以及身后六百余名惊魂未定、疲惫不堪的族人,我知道,任何感伤与犹豫都是致命的奢侈。生存,是此刻唯一且最高的准则。
“公输先生,”我立刻下令,声音在海风中显得冷峻而清晰,“即刻勘测地形,规划营寨。依山势,傍水源,设栅栏,挖壕沟。不必奢华,但求坚固,要能抵御风暴,更要能……防备不测。”最后四个字,我说得很轻,但在场核心人员都明白其中的重量——防备的,不仅是可能的野兽或小股匪类,更是这片土地上未知的规则,乃至……未来的盟友或敌人。
“周文,清点所有物资,按最严苛标准配给。组织人手,采集、渔猎、寻找一切可食之物。与珠民交易之事,由你亲自负责,以铁器、琉璃珠换取粮食、药材、建材,但需精打细算,不可露富,更不可让对方摸清我们的底细。”
“赵午,派出所有能动用的斥候,化整为零,融入周边。我要知道这片群岛的大小、部落分布、水源、航道、物产,尤其是……其他大部族对珍珠湾、对我们这些‘天外来客’的态度。巨浪酋长的友善,绝非毫无代价。”
“陈敖(新任命的卫队长,原陈敖副手),将所有能战之士编练起来,轮番值守、操练、筑城。武器不得离身,警惕不得松懈。尤其注意海湾入口,设置暗哨,日夜监视海面。”
一道道指令如同绷紧的弓弦,将所有人的神经再次拉紧。没有时间悲伤,没有时间喘息,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在这片充满机遇与危险的土地上,扎下根来,长出尖刺。
最初的几日,是在极度忙碌与小心翼翼中度过的。公输迁带着工匠和青壮,砍伐坚韧的硬木,打入沙滩,拉起粗糙却结实的栅栏;挖掘壕沟,引入海水,形成简单的防御带;利用山势,搭建起足以遮风避雨的简陋窝棚。周文带着妇孺老弱,在海滩礁石间采集贝类,在林间边缘采摘野果,并用带来的少量铁针、渔线,与珠民交换鱼获和块茎。交易进行得还算顺利,珠民对铁器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但他们打量我们营地的眼神,也愈发复杂。
赵午的斥候带来了初步的消息:星罗群岛远比想象中庞大,岛屿星罗棋布,珍珠湾部落确是附近最强盛的势力之一,以其优质的珍珠和强大的捕鱼队着称。但西方数日航程外,还有数个规模不小的部落,彼此间既有贸易,也有争夺渔场、珍珠礁的世仇。关于“海妖之爪”(血帆盗)的恐怖传说,在各个部落中流传,但近年内并未大规模侵袭此地,更像是一场遥远的噩梦。这让我们稍稍松了口气,但警惕并未放下。
第七日,我如约派出了以公输迁为首的数名工匠,携带工具,前往珍珠湾主聚落,协助巨浪酋长修建那座承诺的了望塔。这是一个关键的试探,也是展示“价值”的机会。
公输迁归来时,面带倦色,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主公,珠民的建筑之术,虽显粗朴,却颇有可取之处!其利用榫卯、藤条捆绑巨木之法,极适应海岛风潮!其观测天象、预测风暴之经验,更是远超我等想象!那座了望塔,依其法,结合我等的夯土筑基与结构强化,必能坚固数倍!”
“巨浪酋长态度如何?”我更关心这个。
“极为满意!”公输迁道,“尤其当我们演示了滑轮组吊运巨木、以青铜锛斧快速加工榫卯后,其部落工匠围观者众,啧啧称奇。巨浪酋长甚至亲自赐下酒食。然……属下观其几位长老,眼神热切之余,似有……深意。”
我微微颔首。展示肌肉,能赢得尊重,也会引来觊觎。这是双刃剑。
接下来的日子,望归湾的营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规整、坚固。栅栏加高,壕沟挖深,窝棚被更稳固的木屋取代,甚至利用一处山涧,架起了简易的水车,驱动公输迁设计的磨盘,加工粮食。我们带来的粟种被小心地播种在开垦出的小块土地上,虽然不适应湿热气候长势不佳,却是一个象征性的开始。
与珠民的贸易逐渐扩大。我们有限地输出铁制鱼钩、针、凿、斧,换取大量的食物、兽皮、木材,以及……珍珠。珍珠湾部落似乎有意用这种他们眼中“遍地都是”的闪亮石头,来换取他们极度渴望的金属。周文来者不拒,将这些珍珠仔细收藏起来,他隐约觉得,这东西或许在未来,能换取更多。
然而,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赵午的斥候发现,时有其他部落的独木舟在远离望归湾的海域游弋,窥探我们的动静。珍珠湾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波塔长老对我们依旧友善,但另一位掌管战士的、名为“磐石”的彪悍头人,却多次在公开场合对巨浪酋长允许我们这等“强大外人”居留近侧表示不满,认为是在“豢养猛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