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边缘的一家通宵营业的馄饨摊,热气腾腾,烟雾缭绕。几个黄包车夫、码头苦力模样的汉子围坐在油腻的小桌旁,就着劣质烧酒,吸溜着滚烫的馄饨。夜深人静,正是流言蜚语滋生的温床。
“听说了吗?前两天三号码头那边,动静可不小!”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车夫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咋没听说?枪声响了半宿!说是76号的林阎王设了套,想抓军统的人,结果……”旁边一个瘦小的汉子接口道,故意卖了个关子。
“结果咋样?快说快说!”
“结果啊,嘿!让人给耍了!”瘦小汉子唾沫横飞,“听说是个叫‘掌柜的’的高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把林阎王当宝贝的啥零件给顺走了!还顺手宰了好几个特务,最后带着人从苏州河溜了!林阎王气得在岸边直跳脚,开枪把河水都打浑了!”
“掌柜的?就是前阵子传的那个,专跟76号过不去的狠人?”
“可不就是他嘛!还有更邪乎的呢!”另一个年纪稍大的苦力凑过来,眼神里带着敬畏,“我有个远房表侄在货栈帮工,说闸北那边林阎王的一个秘密仓库,前几天也让人给端了!里面金山银山,愣是给搬得干干净净!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们说,这不是鬼是什么?”
“我的老天爷!真有这么神?”
“那还有假?都说这‘掌柜的’有三头六臂,会飞檐走壁,还能穿墙而过!他专挑那些汉奸和鬼子下手,劫富济贫,是咱穷苦人的活菩萨!”
类似的对话,在码头区的茶馆、澡堂、理发店,在人力车夫等苦力聚集的角落,如同暗流般悄然传播着。版本各异,细节夸张,但核心都围绕着那个神秘莫测的“掌柜的”。
与此同时,在一些更隐秘的场合,比如某些特定的书场、棋社,或者通过特定的渠道,另一个代号“幽灵”,也在小范围流传。这个称呼更冷峻,更带有职业色彩,往往与“精准狙杀”、“情报如神”、“来去无踪”等字眼联系在一起。
“三号码头那次,要不是‘幽灵’提前看破了埋伏,军统那几个人早就被包了饺子了!”
“听说此人眼力毒得很,隔着几百米就能看出哪里有埋伏。”
“何止!我听说他用的枪都没声音,杀人于无形!”
无论是市井传说中的“掌柜的”,还是特定圈子里的“幽灵”,这两个代号指向的,无疑是同一种令人惊惧又带着几分隐秘期待的力量——一个游离于常规抗日组织之外,却屡次重创日伪势力的神秘存在。
这些传闻,如同蒲公英的种子,借着上海滩复杂的人口流动和地下信息网络,悄无声息地飘散开来,渗透到各个角落。它们真假参半,虚实难辨,却在无形中,织成了一张巨大的、充满神秘色彩的舆论之网。
而这股“幽灵”之风,很快便吹到了听雪轩旧书店的阁楼。
姚慧将一份刚刚收到的、用密写药水显影的纸条递给茯苓,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和惊奇。
“茯苓,你看!这是首长刚传来的指示。”姚慧压低声音,“首长说,最近关于‘幽灵’……哦,就是‘掌柜的’的传闻,在上海滩传得沸沸扬扬,效果出奇的好!”
茯苓接过纸条,上面是33号首长熟悉的、清隽有力的笔迹:
“慧:近日‘幽灵’之风甚盛,敌特内部疑神疑鬼,草木皆兵。此无形之威慑,于我工作开展,颇有裨益。可酌情利用此传闻,虚虚实实,迷惑敌人,转移视线,亦可鼓舞我方士气。然需切记,把握分寸,不可过度,以免引火烧身。一切以保护同志、完成任务为要。”
茯苓看着纸条,心中了然。首长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股民间舆论的力量,并指示要善加利用。这无疑是对她之前一系列行动间接的肯定,也给了她更大的操作空间。
“首长英明。”茯苓将纸条凑到油灯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敌人的恐惧,就是我们最好的掩护。”
姚慧点点头,感慨道:“是啊,你是不知道,现在76号那帮人,听到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得不行。以前他们嚣张得很,现在晚上巡逻都加派了人手,看谁都像‘掌柜的’。咱们有些同志传递情报、转移物资,反而比以前更安全了些。有些伪警察甚至开始磨洋工,不敢得罪人了,怕万一碰上那位‘活菩萨’。”
茯苓微微一笑。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之一。一个被神化的、无处不在的“幽灵”,其威慑力远超一支实实在在的武装小队。它能让敌人时刻处于紧张和猜疑之中,消耗他们的精力,降低他们的效率,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他们的暴行。
这就好比在黑暗的森林里,一头不知藏在何处的猛虎,远比一群看得见的狼群更令人恐惧。
“姚姐,以后我们可以适当放一些消息出去。”茯苓沉吟片刻,说道,“比如,‘掌柜的’最近盯上了某个为虎作伥的汉奸,或者,对某处日军仓库‘很感兴趣’。真真假假,让敌人自己去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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