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妆奁的盖子轻轻摇曳,那缕幽怨的哼唱如同从时间缝隙中渗出的溪流,虽然微弱,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周围几个摊主和零星顾客都屏住了呼吸,惊疑不定地望着这边。摊主老头更是手足无措,想去合上盖子又不敢。
“莫慌,老爷子。”朔夜走上前,声音温和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奇异力量,“这东西没恶意,只是……心里有话,憋久了。”
他在妆奁前蹲下,并未触碰。金色的瞳孔凝视着打开的匣子内部——那里空空如也,只有积年的灰尘和褪色的丝绸内衬。但在虚实之瞳的视野里,一股浓烈如暗红琥珀、又缠绕着银色丝线的“念”,正如同有生命的心脏般,在匣子中心缓缓搏动、流淌。那哼唱声正是它的“呼吸”。
无限上前半步,无形的空间感知如同一张细密的网,悄然笼罩了这个小小的区域,既隔绝了外部过度的嘈杂干扰,也防止这股较强的“念”无意识中影响到更多人或物品。他同时对附近投来好奇目光的人们,投去平静而略带警示的一瞥。接触到那深邃目光的人,大多下意识地收敛了过于外露的好奇或惊惧,稍稍退开,只敢远远观望。
小黑也学着师父的样子,努力稳住心神,感受着那股“念”中蕴含的复杂情绪——无尽的等待、刻骨的思念、年华逝去的哀伤,以及一丝……近乎执拗的温柔守护。
“听得出来吗?它不是在吓人,是在‘哭’。”朔夜轻声对小黑说,然后,他闭上眼睛,将一丝极其轻柔、不带任何强制意味的精神力,混合着记忆编织中“倾听”与“共感”的柔和频率,缓缓探向那团暗红色的“念”。
“我们听到了。”朔夜的意念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石子,“能告诉我们,你在等谁吗?”
暗红色的“念”猛地一颤,哼唱声戛然而止。随即,更加汹涌澎湃的情感碎片和模糊的画面,如同决堤般朝着朔夜敞开的精神感应涌来。
画面断续而朦胧:
江南水乡的雨巷,青石板路湿滑,一个穿着旧式学生装的清秀少年撑伞跑过,回头一笑,眉眼清澈。
昏黄的油灯下,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妆奁光滑的表面,里面珍藏的几件简单银饰和一方绣着并蒂莲的旧手帕。
战火、离别、撕心裂肺的哭喊与远去的背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窗前的等待。从青丝到白发。
妆奁被一次次打开、擦拭、合上,里面珍藏的东西渐渐变少(变卖?赠与?),唯有那方手帕始终在最底层。
最终,老去的女子在寂静中离世,妆奁随同其他遗物流落旧货市场,蒙尘数十载。
而那份跨越了几乎一个世纪的、至死不渝的等待与思念,却如同最坚固的琥珀,将最强烈的情感瞬间封印其中,附着在这承载了无数抚摸和泪水的妆奁上,成了这浓烈不散的“念”。
“等不到了……”一股清晰至极、浸透骨髓悲伤的意念,直接在小黑和朔夜的识海中响起,甚至无限也能模糊感应到,“他说过会回来……我等到最后……还是等不到……这里……是他最后见到我的地方附近……我不能走……万一他回来找我……会找不到……”
原来如此。这妆奁的原主人,那位痴情女子,生前最后的居所可能就在这旧货市场所在的街区附近。她的“念”固执地眷恋着这片土地,害怕离开后,那个或许早已不在人世的少年再也寻她不着。市场的搬迁传言,触动了这份执着守护的“念”,让它焦躁“发声”,也连带影响了其他同样眷恋此地、害怕流离的微弱“念灵”。
朔夜轻轻叹了口气。他收敛了探查的精神力,只留下纯粹的安抚与理解的意念:“我们明白了。你等得太久,太苦了。但是,你看,”他的意念引导着那“念”感知周围,“这片地方,可能要变了。你的妆奁,还有这里许许多多别的老物件,都可能要离开。你害怕,它们也害怕。”
暗红色的“念”传递出迷茫和更深的无助:“那……怎么办?我不要走……它们……也不要走……”
“也许,换一种方式‘等’和‘守护’?”朔夜缓缓说道,意念中勾勒出温和的画面,“把你的故事说出来,让更多人记住那个少年,记住你的等待。也让这些老物件的故事,被更多的人听到、看到。它们被珍视、被记住,即使换了地方,那份‘念’也能得到安放,不会被抛弃和遗忘。这比你一个人默默守在这里,是不是更好?”
他继续引导:“我们可以帮你,帮这里所有的‘老朋友’们,举办一个‘故事会’。让它们自己‘告诉’大家,它们是谁,从哪里来,经历过什么。你觉得呢?”
浓烈的悲伤“念”体沉默了很久。它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个完全不同于“固守原地”的新概念。最终,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带着迟疑和一丝微弱希冀的意念传来:“故事……被记住……他……也会被记住吗?”
“会的。”朔夜肯定地回应,“你的等待,你的感情,会随着故事流传下去。这本身就是一种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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