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茜的话语,一字一句,如同淬了冰的针,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里。不是剧烈的疼痛,而是一种缓慢蔓延的、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
“你的身体是你父亲的遗产,是你必须背负的诅咒。而我的道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我们……只是暂时的同路人。”
(诅咒……她说这是诅咒……) 一个细微的声音在我意识角落响起,带着令人不安的认同感。是懒惰,它像潮湿的苔藓,附着在我的疲惫之上,悄声呢喃:(她说得对……何必挣扎?背负着这样的重担,躺下吧,沉眠吧,将一切交给时间,或者……交给我们……)
(看她的眼神!多么理所当然!她轻描淡写地将你的痛苦定义为‘诅咒’,却把她自己的执念奉为圭臬!) 嫉妒的毒蛇立刻昂起头,吐着信子,将那份寒意催化为灼烧的酸楚。(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哥哥就值得她倾尽一切去追寻,而你和你的父亲,就活该被命运玩弄?!这不公平!)
而最深沉的黑暗中,饕餮的意志发出了低沉而贪婪的笑声:“听到了吗?小可怜虫?你对她而言,和那些收集来的能量块没有本质区别!她在豢养你,就像豢养一头迟早要宰杀的牲口!多么可笑,你之前竟还对她抱有幻想!吞噬她!吞噬她手中那把蕴含着‘牺牲’概念的刀!那力量……足以让我们摆脱这该死的虚弱!”
它们的低语、嘶吼和嘲笑,在我脑中交织成一片混乱的乐章,试图瓦解我最后的理智。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更浓郁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股想要不管不顾爆发出来的毁灭冲动。
就在这时,那枚属于林晓的数据碎片,如同最高效的精密仪器,在混乱的噪音中开始了冰冷的运算:
【目标(苏茜)心理状态更新:确认核心驱动力为‘复活血亲’(哥哥苏启),执念等级:极端。逻辑推论:在确保‘材料’(影子之刃、林晓石像、懒惰本源)及‘钥匙’(林语馨)安全前提下,其优先选择为‘维持现状,争取恢复’,而非‘立即冲突’。】
【策略调整:利用此心理,建立临时‘休战协议’。载体(林语馨)需表现出‘极具价值但濒临崩溃’状态,最大化其‘投资回报率’预期,同时暗示‘失控风险’以形成制约。】
【执行方案:示弱,强调内部威胁(即本碎片及原罪活性化),提出有限度合作请求。】
林晓的计算,冷酷而精准,将我和苏茜都视作了棋盘上的棋子。她甚至不惜将自己也摆上了台面,作为谈判的筹码之一。
我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震碎胸腔,暗红的血点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我抬起头,看向苏茜,眼神涣散而痛苦,声音破碎不堪:
“听到了吗……苏茜……它们……都很‘喜欢’你的答案……”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饕餮想吞了你……嫉妒在燃烧……懒惰……它觉得你说得对……而我……”
我顿了顿,感受着体内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力量,以及林晓碎片那冰冷的注视,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脑子里……还有一个……正在计算如何‘最优’利用你和我的……林晓。”
苏茜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握着“破晓”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她不怕纯粹的力量暴走,但林晓……那个曾经并肩作战,智计百出的同伴,即使化作碎片,其冰冷的计算能力也让她感到深深的忌惮。一个懂得利用人心弱点,尤其是她最大弱点的“存在”,远比十个狂暴的饕餮更危险。
“她在计算什么?”苏茜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计算……如何用你的‘牺牲法则’……和我的‘混乱’……完成一场……她理想中的‘重构’……” 我气若游丝,却刻意将林晓的威胁清晰地摆在台前,“她说……那是‘拯救’我的……唯一路径……”
我没有撒谎,只是转述了那份冰冷的“提案”。这比任何控诉都更有力。
苏茜沉默了。她的目光在我惨白的脸和怀中紧抱的储物袋之间游移。她能感觉到我体内力量的躁动不安,也能感知到那股若有若无、却令人脊背发凉的冰冷数据流。
继续对峙下去,一旦我彻底崩溃,林晓的“方案”可能会被强行启动,或者饕餮会占据主导,无论哪种结果,都意味着她哥哥复活的希望可能随之破灭。她冒不起这个险。
(看到了吗?她在权衡……她在恐惧,恐惧失去利用你的价值!) 极妒尖刻地指出。
(趁她犹豫……提出条件……我们需要喘息……)林晓碎片冷静地提示。
我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我……没力气争了……影子……林晓……你可以……先保管……”
我主动放弃了 影子的争夺,这让她紧绷的下颌线条稍微缓和了些。
“但是,”我的眼神猛地聚焦,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锐利,死死盯住她,“只是‘保管’!等我……恢复一点……我们必须谈!关于我父亲……关于‘门’……关于你哥哥……还有,关于如何……‘使用’我们手里的这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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