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悲伤太过沉重,几乎要将这片虚无都压垮。
我任由自己向下沉沦,如同溺水者放弃挣扎,向着更深、更冷的意识底层坠落。没有心,却痛得撕心裂肺;没有泪,却苦得浸透灵魂。景文阳光下灿烂的笑容,与现实这冰封死寂的囚笼,反复切割着我残存的意识。
就在我以为会永远沉没于这片悲伤之海时,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光”,在我意识最深处,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那不是视觉上的光,而是一种…感觉。一种熟悉的、带着血腥气的、沉重如山的…托付。
(活下去,林语馨…你是…唯一的希望…)
影子的声音,跨越了生与死的界限,穿透了懒惰本源的静滞封印,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我这片死寂的意识之海中,漾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紧接着,另一段冰冷的、却在此刻显得无比清晰的“数据”,如同程序般自动浮现:
【逻辑核心判定:载体(林语馨)意识波动异常加剧,濒临彻底涣散边缘。】
【强制执行底层协议:调用核心记忆数据流,进行意识锚定。】
【数据调取:编号LX-07,关联词:责任。关联影像:林远山(父亲)失踪前实验室最后影像片段…】
模糊的画面闪过——父亲站在复杂的仪器前,回头看了虚拟摄像头一眼,那眼神疲惫却坚定,嘴唇微动,似乎说了什么,却被刺耳的警报声淹没。但那眼神,我读懂了——是嘱托,是未尽之事,是无法放下的牵挂。
【数据调取:编号BD-01,关联词:约定。关联感知:掌心残留的、小白毛发柔软的触感,及那双纯粹金色眼眸中的依赖…】
一股极其微弱的暖意,仿佛真的从虚无中传来,轻轻拂过我的“感之”。
【数据调取:编号SY-01,关联词:牺牲。关联对象:影子。状态:已确认消亡。最终指令:守护。继承者:林语馨。】
影子化为光点消散的那一幕,带着决绝与不甘,再次冲击着我的意识。
这些碎片,这些沉重的、无法推卸的、由他人生命与信念交织而成的“责任”,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入我即将彻底涣散的意识体,强行将那些沉浸在个人悲恸中的碎片,重新“缝合”起来。
(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饕餮的意志似乎也察觉到了我这细微的变化,发出了混合着嘲讽与急切的低吼,(沉溺在微不足道的悲伤里?真是浪费!这些责任,这些牵挂,它们都是枷锁!挣脱它们!拥抱纯粹的力量!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何必呢…承担这么多,不累吗?) 懒惰的本源依旧散发着诱惑的波动,(放下吧…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让你永远沉睡,再无烦恼…连悲伤都不会有…)
(他们只是在利用你!用这些所谓的责任绑架你!) 嫉妒尖声附和,(没有人真正在乎你的痛苦!他们只在乎你能做什么!)
它们的低语依旧恶毒,试图将我拉回那个只属于自己的、绝望的深渊。
但这一次,那些冰冷的“责任”碎片,那些沉重的“托付”,并没有带来更多的压抑。相反,它们像一块块粗糙却坚实的基石,在我不断下坠的脚下,勉强垒砌起了一个小小的、可供立足的“孤岛”。
是的,我很累。很苦。失去了太多,背负了太多。甚至连一颗能真切感受喜怒哀乐的心都没有了。
但是…
父亲的下落,尚未查明。
影子的牺牲,不能白费。
小白的依赖,无法辜负。
林晓的谜题,等待解开。
苏茜的执念…以及她此刻,或许同样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现实…
还有…景文。
如果他在,他会希望看到我就此沉沦,被悲伤和原罪吞噬,变成一个只懂得痛苦和毁灭的怪物吗?
他不会。
他一定会用他那带着痞气的笑容,揉乱我的头发,说:“我的语馨,可是打不倒的。”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力量,仿佛从意识最深处滋生出来。那不是原罪的力量,不是晨曦的光芒,而是属于“林语馨”本身的、历经磨难却未曾彻底熄灭的…意志力。
这意志力驱使着我,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感受悲伤,而是开始主动地、艰难地,尝试“梳理”这片被强行静滞的意识空间。
我“看”向那团被苏茜引导、放大后,如同灰色太阳般笼罩一切的懒惰本源。它的“沉寂”特性依旧是强大的,但或许是因为我意识深处这股不甘的意志苏醒,它与我的核心意识之间,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缝隙”。
透过这丝缝隙,我隐隐能感觉到…外界?
一种模糊的、断续的感知片段传来——
…沉重的呼吸声,带着血腥气,近在咫尺…
…微弱的、几乎要熄灭的晨曦能量波动,如同风中残烛…
…以及,一种…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寂静,开始从那个方向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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