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无边墨海中的微光,挣扎着,抗拒着被彻底吞噬的命运,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从那令人窒息的黑暗深渊中向上浮起。
率先回归的,并非清醒的认知,而是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无处不在的剧痛。那痛楚深入骨髓,烙印在灵魂深处,每一寸肌肉纤维都在发出无声的哀嚎,每一根神经末梢都仿佛被放置在慢火上灼烧。
经络之中,更是残留着强行融合多种截然不同、彼此冲突的原罪力量后造成的、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烙过的撕裂与灼伤感,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加剧着这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我极其艰难地,仿佛耗尽了灵魂深处最后一丝气力,才掀开了那沉重如铅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继而缓慢地聚焦,如同老旧的相机镜头艰难地对准了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死寂而破碎的景象——灰蒙蒙的、仿佛永远也不会放晴的天空,被无数扭曲、断裂的金属骨架和巨大狰狞的混凝土块切割成无数不规则的碎片,如同一幅绝望的抽象画。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令人作呕的气味:浓重呛人的尘土味,能量剧烈冲突湮灭后残留的、带着奇异腥甜的焦糊臭氧味,以及…那绝不容错辨的、属于我们自己以及可能还有其他不幸者的、淡淡却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我…还活着。
这个迟来的认知,并未带来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或庆幸,反而只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虚无感,以及一种比之前更深沉、更蚀骨的疲惫。
这疲惫感仿佛拥有了实质的重量,将我死死地压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连动一动手指都成为一种奢望。尝试的结果,只是引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和肌肉完全不听从意志指挥的、无助的痉挛。
这具身体,仿佛已经不再是属于我的躯壳,而是变成了一具被彻底掏空、仅凭一丝微弱本能维持着最基本生命活动的破烂皮囊。
“呵…活是活下来了…但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真是比死了也好不到哪里去…” 饕餮那熟悉的声音在我意识深处幽幽响起,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劫后余生的虚弱感,
然而,即便如此,那声音底层依旧难以完全掩盖其与生俱来的贪婪本质,“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啊…我们明明就能品尝到‘暴怒’那最为核心、最为纯粹的本源力量了…那可是大补之物!可惜,真是可惜了…”
它的意志如同受伤的毒蛇,在我近乎枯竭的意识之海中懒洋洋地盘旋、舔舐着无形的伤口,似乎也因之前的过度透支而暂时失去了兴风作浪、蛊惑人心的力气。
(活下来了又怎样?)嫉妒那尖酸刻薄的声音紧随其后,但明显能听出其底气不足,带着一种外强中干的虚弱,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你自己这副尊容!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这里!而她呢?)它的意念恶毒地指向不远处的苏茜,(她就躺在那里,同样虚弱,同样毫无防备…多么完美的机会啊…现在动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
它的挑拨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更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性低语,而非真正有效的蛊惑。
(累…太累了…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疲惫…) 懒惰的本源如同厚重湿冷的尘埃,层层覆盖在我残存的意识之上,它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魔力,
“什么都不要想了…什么恩怨,什么危机,什么力量…都毫无意义…就这样躺着吧…感受大地的冰冷,让意识彻底放空…永远地…就这样躺着…便是最好的归宿…”
这一次,它的诱惑不再仅仅是空泛的低语,而是与我身体和灵魂此刻真实的、极致的疲惫状态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使得那“永恒沉眠”的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诱人。
与此同时,林晓那枚一直沉寂的数据碎片,也仿佛从过载宕机中缓缓恢复,开始了缓慢而滞涩的运转,如同受损严重的精密仪器正在进行艰难的自我修复:
【载体生命体征扫描:极度虚弱状态。生物能量储备:低于临界值,接近彻底枯竭。检测到多处软组织严重挫伤,主要能量经络多节点受损、部分断裂。】
【外部环境扫描:未知废墟区域,地理坐标无法定位。环境威胁等级暂定为“中级”,存在未知生物及能量残留迹象。“暴怒”原罪高强度能量波动已远离当前区域,但其残余影响仍在扩散。】
【监测目标(苏茜)状态: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但能量层级同样枯竭,身体多处受创,内伤严重。】
【逻辑核心建议:当前第一优先级,不惜一切代价恢复最基础的行动能力。同时,保持对周围环境及目标(苏茜)的最高级别警惕。】
我勉强地,以一种近乎折磨自身的方式,转动着仿佛生了锈的脖颈,这个简单到极致的动作却引得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眼前甚至冒起了细碎的金星。模糊的视线艰难地聚焦,终于落在了不远处,那片同样狼藉的碎石堆里——苏茜就侧卧在那里。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