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景文的力量不像我的意志牢笼那样坚硬刚强。它柔韧、绵密、无孔不入。暴怒的火焰撞上去,仿佛撞进一团深海的海绵,炽烈的怒意被无声地吸收、消融、转化,变成更温吞的涟漪,反哺回我的意识。
最诡异的是懒惰的反应。那股灰白的雾气原本死气沉沉地弥漫着,此刻却像是被阳光晒暖的晨雾,慵懒地翻了个身:
“……嗯……这个暖和……可以睡……”
“共鸣稳定。”景文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他站起身,向我伸出手,腕间的蓝色波纹随着动作荡漾,“能走吗?”
我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时,双腿依旧发软,但那种灵魂即将被撕裂的尖锐痛楚确实减轻了。
原罪们还在牢笼里冲撞,但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温暖的毛玻璃——我看得见它们张牙舞爪的影子,听得见模糊的咆哮,却不再觉得下一秒自己就会粉身碎骨。
“只能维持两小时。”景文扶住我的手臂,声音很低,几乎贴着我的耳廓,“两小时内,我们必须抵达坐标点,找到解决方案。否则……”
他没说下去。但腕间传来的、属于他的那份微微颤抖,说明了一切。
“两小时……” 林晓的绝对理性声音突然在意识中插入,一如既往地不合时宜,
“数据更新:能量共鸣已建立。杨景文的意识波长呈现高度稳定的‘守护’与‘锚定’属性,对四罪产生差异化影响:对暴怒产生‘钝化’效果,对饕餮产生‘延迟满足’效应,对嫉妒产生‘信息过滤’干扰,对懒惰产生……正向诱导?它似乎将共鸣能量场识别为‘适宜休眠环境’。这很有趣。”
“科学家你闭嘴!” 四个原罪难得地同仇敌忾。
我忍不住牵动了一下嘴角。很轻微,几乎算不上一个笑容。
但景文看见了。他怔了一下,随即眼底泛起一层很浅的、真实的笑意,像是冰封的湖面裂开第一道春纹。
“走吧。”苏茜已经转身,背影在月光下瘦削得像一柄即将折断的刀,“没时间了。”
我们踏入荒草。
夜风吹过及膝的枯草,发出沙沙的呜咽。脚下是坑洼的土路,远处工业废墟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蹲伏的巨兽。
景文走在我身侧,始终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既随时可以扶住我,又不过分挤压我的空间。我们手腕间的蓝色波纹在黑暗中静静流淌,像一条发光的脐带。
“他在燃烧自己。” 嫉妒幽幽地说,这次声音里少了些讥讽,多了点复杂的东西,“字面意义上的。共鸣桥的本质是精神力的等价交换。
你在消耗他的‘存在感’来维持自己的‘稳定’。每走一步,他的轮廓就模糊一分。等到两小时耗尽……你说,他会剩下什么?一具空壳?还是连壳都不剩?”
“别听。”景文突然说。他明明听不见嫉妒的话,却仿佛洞悉了一切。“它在说谎。或者只说一半的真话。共鸣桥有消耗,但没它说的那么可怕。”
“你怎么知道它在说什么?”我问。
“因为你的表情。”他侧头看我,月光流过他的镜片,“每次它说特别恶毒的话,你的右边眉毛会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以前就这样,紧张或生气的时候。现在更明显了,因为你其他面部肌肉不太能动。”
我愣住。
(……他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嫉妒也沉默了,半晌才嘟囔,(没意思。)
路程过半时,第一个意外出现了。
不是敌人,是景文。
他突然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我反手抓住他的手臂,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得吓人,额头的汗已经不是细密,而是汇成了汗珠滚落。
“景文?”
“……没事。”他站稳,呼吸有些乱,“只是……有点晕。四个频道同时尖叫……确实挺吵的。”
他苦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我瞬间明白了。嫉妒说的“感同身受”是真的。景文通过共鸣桥,不仅在分担我的能量负荷,也在承受我意识深处四罪撕咬牢笼的噪音、疼痛和疯狂。
“看吧~” 嫉妒的声音又活了过来,带着幸灾乐祸的甜腻,“他开始疼了。这才一小时。等走到那座白房子,他还能剩下多少清醒?”
“闭嘴。” 这次是暴怒闷声低吼,“这暖流……虽然烦……但有用。他垮了,暖流就没了。我暂时……不想回到之前那种快裂开的状态。”
连暴露都在权衡利弊了。
“数据补充。” 林晓冷静地播报,“杨景文的生理指标出现波动,心率升高,血压下降。精神力输出已达到安全阈值65%。建议降低共鸣强度或缩短行程。”
“不能降低。”景文咬牙,像是在回应林晓,“降低强度,四罪的压制力会减弱,语馨撑不到终点。”
“那就休息五分钟。”苏茜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们,眼神复杂。她一直在前方探路,此刻折返,伸手扶住了景文的另一边手臂,“你倒了,我们谁都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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