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她毫不犹豫地说。腿伤限制了她的高速移动，但完成一次短暂的、充满仪式感和诡异感的“演出”，并非不可能。
林墨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反对，而是仔细评估着她的状态和计划的可行性。“需要一套特殊的‘行头’，以及精确的时机、路线和掩护。”
接下来的一整天，两人都投入到这项堪称“恐怖艺术创作”的准备工作中。林墨负责技术部分：调试那些智能发声器，设置投影角度和触发机关，配置荧光涂料和化学烟雾弹。他甚至利用仓库里的一些电子废料和电池，组装了几个能发出不稳定、诡异光芒的简易“鬼火”灯。
苏沐晴则负责“表演”部分。他们从仓库里找出一些破损的、颜色晦暗的衣物，进行改造，做成一件宽大、破旧、能在快速移动中飘荡起来的罩袍。用仓库里找到的戏剧油彩（不知林墨何时收进来的），在她脸上画出苍白底色和夸张的、非人的五官轮廓——拉长的眼角，裂到耳根的嘴角，额头上画上扭曲的符号。最后，他们制作了一个简单的、能背在身后的装置，里面藏着一个小型鼓风机和荧光粉末，可以在特定时机启动，制造出身周烟雾缭绕、荧光点点飘散的“特效”。
他们反复演练“演出”的流程：苏沐晴如何从预设的隐藏点（一个倒塌的书架后）突然现身，如何以一种僵硬而迅捷的、非人类的步伐穿过图书馆中央的“舞台”，如何在经过特定点位时触发机关（如投影、鬼火、以及模仿她脚步声的怪异回响），最后如何消失在另一个预设的通道口（一个被杂物半掩的通风管道）。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五秒，却要充满视觉和听觉的冲击。
同时，林墨会在更高层的隐蔽位置，用弩机瞄准图书馆的入口，确保万一有闯入者试图追击或攻击“演员”，他能第一时间进行干扰或狙杀。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观众”入场。
机会在第二天傍晚来临。或许是休整过后，“老鼠帮”不甘心，也或许是其他被“凶名”吸引来的零散探索者。两个看起来不属于原来楼内幸存者、也不像“老鼠帮”核心成员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摸上了八楼。他们装备简陋，眼神紧张又贪婪，显然是想趁着各方势力暂时僵持或观望的间隙，来碰碰运气，捡点便宜。
他们蹑手蹑脚地靠近了图书馆虚掩的大门。里面很暗，只有窗外透进的些许天光。
就在其中一人伸手推门的刹那——
“吱呀……”
门轴发出悠长刺耳的摩擦声。
与此同时，图书馆深处，一个靠墙的书架后面，突然亮起两团幽绿色的、飘忽不定的“鬼火”。
两人吓得一哆嗦，僵在原地。
然后，他们看到了。
一个身形飘忽、穿着破烂灰袍的“东西”，从书架后“滑”了出来。它的脸在幽绿光芒下苍白扭曲，嘴角咧到不可思议的弧度，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它移动的方式极其怪异，不像走，更像是在地面上无声地“飘”，宽大的袍袖和衣摆无风自动。
“它”穿过中央空地，所过之处，地面上突然亮起一串短暂闪烁的荧光脚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甜腻又腐朽的古怪气味。当“它”经过某个倾倒的阅览桌时，桌面上方的空气中，凭空投射出一个巨大扭曲、不断蠕动的黑影，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仿佛无数人窃窃私语的嘈杂声音。
两个闯入者看得魂飞魄散，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牙齿咯咯打颤。
“它”似乎“瞥”了他们一眼（尽管那脸上没有眼睛），然后，以一种更快的、近乎瞬移般的速度，“飘”到了图书馆另一侧墙壁的一个通风口前，身形一晃，就消失在了黑暗的管道之中。幽绿“鬼火”随之熄灭。
一切重归黑暗和死寂。只有地上渐渐黯淡的荧光脚印，空气中残留的怪味，以及那两个呆若木鸡、几乎要尿裤子的闯入者，证明着刚才那匪夷所思的十几秒并非幻觉。
足足过了一分钟，两人才发出一声非人的尖叫，连滚爬爬、手脚并用地逃离了八楼，逃离了这栋大楼，甚至不敢回头。
他们的崩溃和逃离，被隐藏在暗处的林墨和苏沐晴看在眼里。
计划成功。
几天后，关于“天际公寓”的流言，开始在外面的幸存者小圈子里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发酵、变异。最初的版本或许还只是“楼里有厉害的狙击手和陷阱”，但很快就增添了无数诡谲离奇的细节：
“那楼闹鬼！真的！我兄弟亲眼看见一个飘着的白影，脸跟裂开似的，还会留下发光的脚印！”
“不止！还有鬼火，还有看不见的东西在说话！进去的人非死即疯！”
“听说以前里面的人全死光了，是被楼里的‘东西’杀光的……”
“那根本不是人守着的，是……是别的什么玩意儿！”
“天际公寓”的“凶名”，自此真正成立。它不再仅仅是一个防御严密的资源点，更成了一个被恐怖传说包裹的“禁地”。普通的掠夺者望而却步，即便有更强大的势力觊觎，在动手前也不得不掂量一下，要付出的，可能不仅仅是人命，还有无法预料、无法理解的“代价”。
安全屋内，林墨听着苏沐晴复述从远处偶尔截获的、断断续续的无线电杂音中拼凑出的流言碎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凶名，是一把双刃剑。它吓阻了大部分威胁，但也可能引来更危险、更不信邪的窥探者，或者，将这里彻底孤立，断绝任何未来潜在的合作或信息渠道。
但无论如何，在当下，这层用恐惧和诡异编织的护甲，是他们所需的。它为他们争取了更多喘息和准备的时间。
苏沐晴卸去了脸上骇人的油彩，换回平常的衣服，安静地擦拭着复合弓。镜子里映出她恢复平静、甚至略显苍白的脸。刚才那场“演出”，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消耗。
“名声出去了，”她淡淡地说，“以后的日子，恐怕更不得安宁。”
“嗯。”林墨应了一声，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但至少，主动权，暂时还在我们手里。”
区名已成，孤岛愈孤。他们在这片被恐怖传说笼罩的废墟高塔上，继续着他们冰冷而精确的生存演算，等待着未知的明天。
而“天际公寓”这个名字，在越来越多的幸存者口中，逐渐变成了一个代表死亡、诡异与不可触碰的禁忌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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