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它回来了。不是独自，而是带着另一只怪物——那只曾经在样本库里与他交流过的大型个体，现在也已经覆盖了部分机械外骨骼。
大型个体看到林墨，停下了脚步。它的多只眼睛（或者说感光斑点）扫过地上的物品，扫过林墨，最后停留在那个屏障上。
然后，它发出声音。
不是之前的复合鸣响，而是一种更简单、更基础的声音序列：三声短促，两声长，再一声短促。
它在尝试用林墨可能理解的方式沟通。
林墨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决定回应。他撤去屏障，举起双手，掌心向外，做出和平的手势。
大型个体似乎理解了。它也举起一只肢体（那个有三根指状物的前肢），模仿林墨的手势。
交流建立。不是语言，不是思想传输，是基础的模仿和理解。
林墨指向地上的书本，然后指向自己，做了一个“阅读”的手势。他想表达的是：我需要信息，需要知识。
大型个体歪着头（如果那能被称作头的话），似乎在思考。然后它转身，对身后跟随的其他怪物发出一串指令声。
几只较小的怪物立即钻回地下。几分钟后，它们回来了，嘴里叼着...纸张。
不是笔记本的页面，而是其他东西：工程图纸的碎片，实验记录的残页，甚至有一张深蓝公司的内部通讯记录。
它们在地下收集了这些。它们知道这些东西有价值，但不知道具体价值。现在，它们在用这些东西交换...什么？林墨的好意？和平的承诺？还是单纯的学习机会？
林墨接过那些纸张。大多数已经破损、污损，但有一张相对完整：那是一份深蓝内部会议的备忘录，日期是病毒爆发前三个月。
内容让他心脏停跳：
“...潘多拉计划已获董事会批准。第一阶段病毒将于下月15日释放，目标城市包括本城。第二阶段催化剂将在感染率达到30%时启动。第三阶段‘园丁观察网络’已部署完毕...”
还有签名。不是打印的，是手写的签名，清晰可辨：
“李维然 - 深蓝生物科技董事长，园丁理事会成员。”
名字下面是职务，还有一个...住址。
不是深蓝总部，是一个私人住址，在这个城市里，距离天际公寓不到五公里。
园丁理事会的成员之一，就在附近。可能还活着，可能还在他的避难所里，观察着这一切。
更令人震惊的是备忘录的备注栏：
“陈远舟博士反对计划，已被监控。如继续反抗，将启动‘清除程序’。建议保留其研究能力，但限制自由。可考虑将其隔离在天际公寓项目，作为观察样本。”
陈远舟从一开始就是囚犯。他在自己的堡垒里，是被迫的观察员。他的所有反抗，都是在监视下的徒劳挣扎。
而园丁知道这一切，允许这一切，因为...这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林墨感到一阵恶心。他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牺牲，可能都在园丁的剧本里。他们以为自己在反抗，实际上可能在按照设计好的路径前进。
但这份备忘录是真实的吗？还是陈远舟伪造的，作为最后的警示？
大型个体似乎看出了林墨的震惊。它发出另一种声音，更柔和，然后做了个动作：用肢尖在地上画画。
不是随意的涂鸦，是一个符号：一个圆圈，里面有一个三角形，三角形中心有一个点。
林墨不认识这个符号。但大型个体重复画了三遍，每次画完都指向地下，指向B3层的方向。
意思是...这个符号在下面？B3层有这个符号的标志？
“你想让我下去？”林墨尝试理解。
大型个体点头（如果那能被称作点头的话）。然后它转身，开始向废墟深处走去，走了几步后回头，显然在示意林墨跟上。
这是一个邀请，还是陷阱？
林墨权衡着。外面的战斗还在继续，但怪物们似乎暂时与哨兵达成了某种僵持。穹顶暂时安全。而B3层的秘密...可能比花园更重要。
他做出了决定。
跟随怪物，深入地下，找到那个符号，找到陈远舟可能留下的真正遗产。
即使这可能正是园丁希望他做的。
即使这可能是通往另一个陷阱的路。
但他已经没有选择。
因为有时候，最深的黑暗中，唯一的出路就是继续向下走。
走到最深处，才能找到重新向上的路。
他对着穹顶方向做了个手势——陈博士他们应该能从监控看到，明白他的意图。然后，他转身，跟着那只大型怪物，走进了废墟的裂缝，走进了地下的黑暗。
走向那个未知的符号。
走向那个可能改变一切的意外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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