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联盟的经历带来的影响远不止于解决了一次生态意识危机。小雨在森林之民意识网络中感知到的“古老契约”概念,像一颗种子,在穹顶内部开始发芽生长。
但最先明确提出系统性应用这一概念的,不是小雨,也不是林墨,而是苏沐晴。
那是在一次关于如何应对埃里希强制意识网络的战略会议上。大家争论不休:有人认为应该发展对抗技术,直接干扰或破坏埃里希的共鸣塔;有人认为应该专注于防御,保护那些拒绝加入埃里希的社区;还有人提议尝试与埃里希谈判——虽然希望渺茫。
当争论陷入僵局时,苏沐晴站了起来,她的声音不高,但清晰坚定:
“我们在用错误的方式思考这个问题。埃里希的力量不在于他的技术,而在于他提供了一种简单的叙事:统一、秩序、明确的目的。在末世的不确定中,这种叙事很有吸引力。如果我们只是对抗或防御,我们永远处于被动。我们需要提供一个不同的叙事,一个更有吸引力、更真实的叙事。”
她走到会议室的中央,那里有一个展示地球全息图的设备。
“森林之民的经历告诉我们,地球不是被动的资源,而是有自己意志、记忆和选择的主体。小雨感知到的‘古老契约’显示,过去的文明都曾与地球建立某种关系——不是统治,不是服务,而是基于相互尊重和互惠的伙伴关系。”
她操作设备,地球图像上出现了几个光点:“晶体之民在这里与地球建立了‘知识交换契约’:他们分享科技,地球提供稳定的环境。森林之民在这里建立了‘生态融合契约’:他们成为生态系统的一部分,地球给予他们永生。织网者虽然没有直接与地球契约,但他们遵守‘观察不干预’的原则,这是一种间接的尊重。”
然后,她指向人类文明的位置:“而人类,我们从未与地球建立任何契约。我们只是索取,从不给予;只是命令,从不倾听。病毒爆发、空间不稳定、生态灾难...这些不是‘惩罚’,是地球在试图与我们‘沟通’,但我们太聋、太瞎,听不懂。”
林墨看着她,眼中既有欣赏也有疑问:“那么你的提案是什么?我们也与地球建立契约?但怎么做?”
苏沐晴调出了一份详细的计划大纲,显然她已经思考了很久:
“我称之为‘地球对话计划’。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修复与道歉。我们需要承认人类过去对地球造成的伤害,并采取实际行动修复——不仅是物理修复,是意识层面的道歉和承诺改变。这需要全球幸存者社区的参与,每个人都要思考:我能为地球做什么,而不是地球能为我做什么。
第二阶段,倾听与学习。通过小雨与地球的共鸣连接,以及改进后的血清技术,我们建立系统性的‘地球倾听站’。不是提取信息,不是寻求指导,只是倾听——地球通过生态、地质、气候、意识场在说什么?我们需要学习地球的‘语言’。
第三阶段,对话与契约。当我们理解了地球的意愿和能力,当我们明确了自己的意愿和能力,我们可以开始真正的对话:人类文明和地球系统之间,可以建立什么样的互惠关系?不是单方面的契约,是双方同意的伙伴关系。”
计划大胆而宏伟,甚至有些理想主义。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在消化这个提案的深意。
老王第一个打破沉默:“听起来很美,但现实是,我们还有二十七天就要面对熵之使徒,埃里希每天都在强迫更多人加入他的网络。我们没有时间进行这种...哲学对话。”
“但也许这正是我们需要对话的原因。”小雨轻声说,“档案馆说熵之使徒威胁的是所有秩序和记忆。但如果地球本身有自己的秩序,如果我们能与地球建立真正的伙伴关系,那可能给我们一种...‘本土优势’。就像在家里战斗,熟悉地形,有主场支持。”
陈博士通过视频连接加入了讨论,他的声音仍然虚弱但清晰:“苏沐晴的提案实际上很务实。现代生态学早就告诉我们,生态系统不是机械组合,是复杂网络。如果我们把地球看作一个活系统,那么建立健康关系不是奢侈品,是生存必需品。”
争论继续。支持者认为这是一个根本性的解决方案,可以解决从生态恢复意识团结的多重问题。反对者认为这不切实际,在紧迫的威胁面前是奢侈的哲学思考。
最终,林墨做出了决定:“我们双线进行。一部分人专注于应对埃里希和熵之使徒的威胁——这是短期生存问题。另一部分人开始苏沐晴的地球对话计划——这是长期生存问题。两者不是对立的,可能互补。”
他看向苏沐晴:“你愿意领导这个计划吗?”
苏沐晴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要求领导一个重大项目,但她的眼神坚定:“我会需要帮助。小雨是关键的连接者,陈博士可以提供科学指导,星光族可能帮助我们理解能量层面的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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