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沉默了很久。他看着这个曾经爱过、然后恨过、现在几乎认不出的女人,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不是原谅,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刻的悲哀——为所有在末世中迷失的人感到悲哀。
“你打算做什么?”他最终问。
“我想留下来,如果你们允许的话。不是在指挥中心,不是在重要岗位,只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幸存者,在最后时刻与其他人在一起。”张倩的声音中有着放弃一切后的平静,“我不求原谅,不求救赎,只是不想再逃跑了。”
苏沐晴看着林墨,微微点头。她感知到张倩的情绪是真实的:深刻的悔恨,放弃的姿态,以及一种准备接受任何结局的坦然。
“你可以留下。”林墨说,“但必须在监督下。老王,安排她到生活区,和其他选择‘最后一刻与家人在一起’的人一起。”
张倩点头,没有异议。她转身要离开,但在门口停下:“还有一件事。赵虎在消失前,还说了另一句话:‘真正的融合不是消失,是在保持自我的同时成为更大整体的一部分。像海洋中的水滴,既是海洋,也是自己。’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也许对你们有用。”
她离开了,留下金属盒子和一屋子的思考。
“她说的可信吗?”老王问。
“数据看起来真实。”陈博士已经在分析存储设备,“如果这些是埃里希的完整计划,那么我们之前对他的理解太肤浅了。他不是想控制地球,是想用地球作为祭品换取个人生存。”
“那改变什么?”赵凯问,“我们还是要面对熵之使徒。”
“但也许改变我们应对的方式。”小雨思考着赵虎最后的话,“‘在保持自我的同时成为更大整体的一部分’...这听起来不像埃里希的完全融合,更像地球对话追求的东西:连接而不失去自我。”
林墨看着窗外暴雨中的黑暗:“如果我们能证明,人类与地球可以建立一种健康的、互惠的、尊重差异的关系,那可能比埃里希的‘祭品’更有价值?也许熵之使徒攻击的是病态的秩序——控制、剥削、强制统一——而不是所有的秩序?”
这是一个大胆的假设:熵之使徒可能不是纯粹的混沌使者,而是宇宙的“免疫系统”,攻击那些破坏平衡的“文明癌症”。如果人类能证明自己不是癌症,而是健康生态的一部分...
但证明需要时间,而他们只有十二小时了。
“我们需要联系档案馆。”小雨说,“K-7可能有更多关于熵之使徒本质的信息。”
商青岚被紧急联系,但回应令人失望:“织网者报告,档案馆已经进入‘防御模式’,准备迎接熵之使徒的攻击。K-7不再回应非紧急通讯。档案馆可能已经认为人类文明是‘注定失败案例’,不再值得投资关注。”
又一次被放弃。但这反而激发了林墨的决心。
“如果我们只能靠自己,那就靠自己。”他说,“我们按照原计划进行,但根据张倩提供的信息调整:重点不是防御熵之使徒,是向它展示,人类与地球的关系正在变得健康。”
计划调整迅速传达给各个团队。倾听站网络将尝试在地球对话的基础上,向外“广播”人类与地球关系的积极变化:修复行动的数据,意识护盾的成功案例,不同社区在保持多样性同时找到和谐的故事...
同时,他们也需要警告那些还在埃里希网络中的人。小雨通过意识连接,尝试向那些被强制连接但可能还有个体意识残余的人发送信息,揭露埃里希的计划。
但时间太紧了。随着午夜临近,异常现象越来越明显:
物理定律的异常从微妙变得明显:物体偶尔会短暂地无视重力,光线弯曲,声音传播速度变化。
意识场变得极其不稳定:人们开始出现集体幻觉,看到不存在的东西,听到不存在的声音。
最可怕的是,时间感的扭曲:有时几分钟感觉像几小时,有时几小时感觉像几分钟。
在生活区公共大厅,张倩坐在角落,看着周围的人们。她看到家庭紧紧拥抱,朋友分享最后的回忆,陌生人互相安慰。没有她预期的恐慌或混乱,而是一种深沉的、几乎是神圣的平静。
一个小孩走到她面前,大约五六岁,手里拿着一个粗糙的手工玩具:“你看起来很孤单。要和我们一起吗?”
孩子的母亲在不远处微笑点头。张倩的眼泪突然涌出。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归属感——不是被某个强大领导者保护的安全,而是被一个社区无条件接纳的温暖。
而在指挥中心,最后的准备在进行。距离熵之使徒到达还有三小时。
“所有倾听站报告,广播系统就位。”小雨汇报。
“避难所最后检查完成,随时可以密封。”生存主义团队报告。
“与园丁网络中残余个体的连接尝试...部分成功。大约有几十人回应了警告,但不确定他们能否逃脱。”苏沐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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