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苏沐晴突然微笑,那笑容中没有任何温暖,“那让我问你一个问题:谁定义了‘高效’?谁设定了评估标准?是你吗?还是你们这个自封的‘园丁新秩序’?”
零号皱眉:“标准基于生存和进化的客观需求...”
“不,”苏沐晴打断他,“标准基于权力。基于谁有力量强加自己的愿景。你们和埃里希没有本质区别——都认为自己对‘更好未来’的理解如此正确,以至于有权为他人的存在做决定。”
就在这时,隔离室内的实验体7号突然动了。
不是机械的、程序化的动作,而是一种挣扎——他的左手(那只机械与生物混合的手臂)抬起,似乎想抓住什么。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不成语言,但充满痛苦。
小雨在通讯中急促报告:“他的自主意识部分正在尝试重新整合!但机械逻辑模块在压制它,外部控制接口在注入镇静指令。他在经历...内部战争。”
苏沐晴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定。她没有征求任何人同意,甚至没有看林墨,直接将自己的意识通过观察窗的连接接口,投射向实验体7号。
“沐晴!”林墨想阻止,但已经晚了。
在意识空间中,苏沐晴看到的景象比物理现实更可怕。
实验体7号的意识不是一个整体,而是一座战场:一边是被压缩在角落的原始意识——那个人的记忆、情感、自我认知的残余。另一边是入侵的程序模块,像金属藤蔓一样缠绕、渗透、试图取代。
而在这两者之间,有一个微弱的连接点:那个人的核心自我,仍然在抵抗,仍然在呼喊想要存在。
苏沐晴没有试图消灭程序模块——那可能会伤害宿主。她做了更微妙的事情:她加强了那个核心自我的连接,不是给予力量,而是给予确认。
“我看到了你,”她的意识传递,“你不是实验体7号。你有名字,有记忆,有选择。无论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那个核心的你还在。”
回应微弱但真实:“艾...艾利克斯...我叫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苏沐晴回应,“现在有一个选择:我可以尝试帮你压制这些程序,恢复更多自主性。但那可能很痛苦,可能让你面临他们的进一步干预。或者,你可以保持现状,至少现在安全。你选择什么?”
这是她刚刚与零号争论的核心:选择的权力,即使是在最受限的情况下。
意识空间中的挣扎加剧。程序模块加大了压制力度,试图覆盖那个名字的记忆。但苏沐晴的确认像锚一样稳定了核心自我。
最终,回应来了:“痛苦...但真实。我选择...真实。”
苏沐晴立即行动。她没有直接对抗程序模块,而是开始“重述”艾利克斯的记忆碎片:童年时爬树摔断胳膊的恐惧和勇气,初恋时心跳加速的甜蜜,失去父母时的深切悲伤...那些被程序标记为“低效情绪波动”的记忆。
每一次重述,都是一次对“人性不必要部分”的肯定。每一次肯定,都加强了核心自我与那些记忆的连接。
程序模块开始出现逻辑错误。它的设计是为了压制或消除这些“低效”内容,但当这些内容被明确肯定为有价值时,压制算法遇到了矛盾。
最关键的转折点来自一个简单的记忆:艾利克斯养过一只狗,狗老了,死了。他哭了三天。程序将这个标记为“过度情绪投入,降低理性决策能力”。但苏沐晴重述时强调了那个记忆的另一面:悲伤的深度衡量了爱的深度。没有那种悲伤的能力,也不会有那种爱的能力。
这个认知——悲伤是爱的代价,脆弱是连接的证明——与程序模块的“效率最大化”逻辑根本冲突。程序开始循环,试图重新分类这个记忆,但每次重新分类都遇到相同的矛盾:如果消除悲伤的能力,也消除了爱最深形式的能力。
这就是苏沐晴的洞察:人性是一个完整的包裹。你不能只挑选“高效”的部分而抛弃“低效”的部分,因为它们相互依存。
在外部世界,所有人都看到了惊人的变化。
实验体7号——艾利克斯——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机械手臂发出过载的警告声,右眼的传感器闪烁不定。但最重要的是,他的表情在变化:从程序化的平静,变成痛苦,然后变成一种深刻的、人性的挣扎。
零号脸色大变:“停止!你在破坏优化结构!这会杀了他!”
“不,”林墨挡住零号,“她在给他选择。而他的选择是真实,即使可能致命。”
这句话让零号僵住了。他盯着林墨,眼中有着难以理解的光芒:“你们真的相信...选择的权利比生存本身更重要?”
“没有选择的生存不是生存,是囚禁。”林墨平静地回答,“我们一直在学习这个教训。显然你们还没有。”
隔离室内,艾利克斯突然发出一声清晰的喊叫——不是痛苦的尖叫,而是一种宣告:“我是艾利克斯!我记得!我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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