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开始于一个看似无害的对比。
那是李诚等人渗透进入社区的第三周,距离所谓的“全面攻击”只剩五天。压力像无形的雾,笼罩着穹顶的每一寸空间。在这种高压下,细小的不满被放大,微小的不公被感知为巨大的不义。
最初的传言出现在第三层的公共厨房。两个女人在准备晚餐时低声交谈:
“你看到今天配给的面粉了吗?我们这边比第五层少了整整五十克。”
“不可能吧?分配都是统一标准的。”
“我亲眼看见的!第五层的张阿姨拿着比我们大的袋子。她说是因为他们楼层有更多孩子,但我们的孩子难道就不需要吗?”
这传言像水渍一样蔓延。第二天,第七层的人抱怨他们的蔬菜不新鲜,而第二层得到了刚收获的绿叶菜。第九层的人说他们的供暖时间被缩短了十分钟,而第一层(指挥中心所在层)的供暖从未中断。
大部分抱怨都是基于误解或不完整信息。分配系统确实考虑了许多因素:楼层高度(高层运输成本更高)、人口构成(儿童、老人、病患的特殊需求)、工作类型(重体力劳动者获得额外热量)。但系统复杂,透明度不足。
而李诚和王梅,像熟练的园丁修剪植物一样,精心地“修正”这些传言。
当第三层的人抱怨面粉不足时,王梅会“不经意”地说:“也许是因为决策层住在第一层?他们更容易确保自己楼层不缺什么。”
当第七层抱怨蔬菜质量时,李诚会叹息:“资源有限,总有人要接受差一点的。但为什么总是同一批人?”
他们没有直接指控,只是提出问题,暗示模式,引导结论。
冲突的导火索出现在一个寒冷的清晨。
第八层的一位老人,陈伯,因慢性肺病需要每日吸氧。那天早上,他的氧气罐空了,而补给迟迟未到。他的女儿急得哭出来,跑到物资中心理论。
负责分配的小赵——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压力过大,睡眠不足——不耐烦地说:“所有医疗物资都优先供给防御准备和前线人员。你父亲的氧气下午会到,等着!”
“他等不了下午!”女儿喊道,“他会窒息的!”
“那就用备用氧气包!又不是没有替代方案!”
“备用包只能维持两小时!而且质量差!”
争吵升级。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第八层的人支持陈伯的女儿,指责物资中心官僚、冷漠、优先照顾“重要人物”。而物资中心的人——大多是年轻的技术员和志愿者——感到被误解和攻击。
这时,周明(渗透者之一)“恰好”经过。他没有直接介入,而是对一个围观者“低声”说:“我听说第一层的医疗储备是满的。但他们优先供给指挥中心和安保人员。普通居民...只能等。”
这话像火星落入干草。
“这不公平!”有人喊道,“我们的命就不如他们的命值钱吗?”
“指挥中心的人有特殊待遇!”
“他们住在最好的楼层,用最好的资源,现在连医疗物资都要抢!”
情绪迅速升温。一群第八层的人决定“自己去拿”氧气罐。他们冲向通往第一层的专用通道——平时是限制区域。
守卫试图阻止,推搡开始了。第一声喊叫,第一次推搡,然后第一拳。
老王带领的巡逻队在三分钟内赶到,但那时已经有十几人卷入冲突,两人轻伤,物资中心的一扇门被损坏。
冲突被迅速控制,但伤害已经造成。
这是穹顶建立五年来第一次内部暴力事件。不是与外部敌人的战斗,不是自卫,是居民之间的肢体冲突。
消息像野火般传遍整个社区。震惊、失望、恐惧、愤怒——各种情绪混杂。
林墨在指挥中心得知消息时,感到一阵深切的无力。他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在高压下,在资源紧张时,社区不可能永远和谐。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直接。
更糟糕的是,这次冲突暴露了更深层的问题:信任缺失。
老王带回初步报告:“直接原因是医疗物资延迟,但根本原因是...人们不相信分配是公平的。他们相信存在特殊待遇,相信决策层优先考虑自己。”
“这是真的吗?”林墨问。
“部分是真的,”老王承认,“指挥中心和关键设施确实有优先权,但那是为了整个社区的功能维持。而且这种优先是透明的,有规定的。”
“但人们不相信了,”小雨轻声说,“渗透者的工作见效了。他们系统性地破坏了信任。”
当天下午,林墨决定召开全社区紧急会议。他需要直接面对问题,重建透明。
但会议开始前,另一个事件发生了。
张倩找到林墨,表情严峻:“我在冲突现场。我看到周明和吴雨在人群中。他们没参与暴力,但他们...在引导情绪。周明对一个人说:‘你看到守卫怎么推我们的人了吗?他们把我们当敌人。’吴雨对另一个人说:‘如果我们不争取自己的权利,谁会为我们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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