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盛园区的午后总是被一种粘稠的死寂包裹。毒辣的太阳炙烤着铁皮屋顶,热浪透过锈蚀的缝隙钻进宿舍,与汗臭、霉味、劣质烟草味混合成令人窒息的气息。大通铺的木板被几十个人的重量压得吱呀作响,大多数人要么蜷缩着补觉,要么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只有偶尔响起的咳嗽声或压抑的叹息,能打破这令人绝望的平静。
陈默靠在墙角,假装整理诈骗话术笔记,眼角的余光却在快速扫视宿舍里的每一个人。林晓雨坐在他斜对面,正低头用指甲在一块碎纸片上刻着什么,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自从昨天两人约定组建秘密取证小组后,陈默就一直在暗中观察,筛选可以信任的伙伴——在这个人人自危、告密者能获得微薄奖励的园区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一、信任的试探
“喂,新来的,借个火。”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陈默耳边响起。
陈默抬头,看到一个身材高瘦的青年站在面前,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颧骨的疤痕,眼神锐利如鹰。他叫赵强,陈默记得他是一周前被送进园区的,据说之前是个货车司机,因为欠下巨额赌债被蛇头卖到这里。赵强平时沉默寡言,但每次组长训话时,他眼中都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而且好几次陈默都看到他偷偷帮助那些被欺负的弱者。
陈默从口袋里摸出半截劣质香烟和一个打火机,递了过去。赵强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从他鼻孔里缓缓喷出,遮住了他的表情。“昨天晓雨丫头差点被拖进小黑屋,是你救了她?”他突然问道,声音压得极低。
陈默心中一凛,表面却不动声色:“都是混口饭吃,互相帮衬罢了。再说她一个小姑娘,真进了小黑屋,就彻底完了。”
“完了?”赵强冷笑一声,指节因为握紧拳头而发白,“进了这个鬼地方,谁不是在等死?你看看那墙根下的老李,”他朝宿舍角落努了努嘴,“前几天还想着逃跑,被打断了腿,现在连饭都吃不上,早晚得烂在这里。”
陈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蜷缩在角落,右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膝盖处的伤口化脓发黑,散发着恶臭。他眼神呆滞,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陈默心中一酸,轻声道:“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赵强猛地看向陈默,疤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你想干什么?这里到处都是监控,门口有岗哨,围墙高达三米,上面还有铁丝网和高压电,怎么跑?”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笔记上撕下一张纸,在上面快速写下“收集证据”四个字,然后揉成一团,趁没人注意,悄悄塞给赵强。
赵强展开纸团,看完后瞳孔骤缩,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将纸团塞进嘴里嚼碎,咽了下去。“你疯了?”他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震惊和一丝犹豫,“这要是被发现,可不是打断腿那么简单,直接扔后山喂狗!”
“我们现在这样,和喂狗有什么区别?”陈默的声音同样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一把。只要能收集到他们的罪证,总有一天,会有人来收拾这些杂碎。”
赵强沉默了,他盯着陈默的眼睛,似乎在判断这个新来的“诈骗骨干”到底是真心想反抗,还是故意设下的陷阱。园区里不乏被组长收买的“眼线”,他们会假装同情受害者,引诱别人说出反抗的话,然后转头就去告密,换取一顿饱饭或者少挨一顿打。
就在这时,宿舍门口传来组长粗暴的呵斥声:“都愣着干什么?下午的业绩还没完成!赶紧去工位!”
赵强猛地站起身,拍了拍陈默的肩膀,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晚上熄灯后,厕所后面的杂物间见。”说完,他便跟着人群,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宿舍——陈默注意到,他的左腿似乎也受过伤,只是一直强忍着。
陈默看着赵强的背影,心中微微松了口气。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信任建立,需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二、暗潮涌动
下午的诈骗工位区,气氛比往常更加压抑。组长拿着一根橡胶棍,在过道里来回踱步,眼神如饿狼般扫视着每一个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天的业绩指标再加两万!完不成的,晚上都去小黑屋‘反省’!”
陈默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假装给“客户”发送虚假的投资收益截图。他的余光一直留意着林晓雨和赵强的动向。林晓雨坐在他的邻座,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坚定了许多。她按照陈默教她的话术,小心翼翼地与“客户”沟通,虽然声音还有些颤抖,但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手足无措。
赵强则坐在工位区的最角落,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个虚假的股票交易平台。陈默注意到,他时不时会趁组长不注意,偷偷用手机拍摄电脑屏幕上的诈骗流程——他的手机是进园区时藏在腰带夹层里,侥幸没被搜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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