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着祝朝奉寿辰的缘故,这祝家庄的夜晚竟比平日格外不同。庄内主街上,不知何时扎起了各色灯彩,竹骨绢面,描金绘彩,鱼龙走马,莲花宝树,映得半条街亮如白昼。
庄客与尚未离去的宾客携老扶幼,摩肩接踵,笑语喧哗,竟俨然成了一处热闹非凡的灯会。
周天带着李逵、时迁,随着人流缓缓走动,对这番景象也是啧啧称奇。时迁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打量着往来人群与精巧灯盏,对周天低声道:“庄主,瞧这排场,这祝家庄……倒真有几分豪强气派,不像个寻常庄子。”
周天闻言,心下却泛起一丝微妙。他想起“原来”轨迹中,眼前这热闹非凡的庄子,不久后便会因一只鸡而烽烟四起,最终在梁山铁蹄下化为焦土。
世事之奇,莫过于此。他面上不显,只淡淡笑道:“离梁山泊不远,能立住脚跟,自然有其手段。”
李逵可没想那么多,他看着灯火辉煌、人群熙攘的景象,黑脸上满是兴奋,忽然瓮声瓮气冒出一句:“这庄子,要是咱的该多好!这般热闹,住着也痛快!”
时迁在一旁嗤笑:“你这黑厮,尽想美事!人家百年基业,岂是你空口白话就能得来的?”
李逵也不恼,反而摸着后脑勺嘿嘿直乐。
周天却是心中一动。按照“原来”的走向,梁山打破此地后,并未长期占据,三庄土地最终难免荒废,实在可惜。若这方世界的大势依旧如此……自己日后,是否真有机会在此处落下一子?他正神游天外,思量着某种可能。
“庄主,想啥呢?”李逵见他出神,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周天回过神来,将纷繁念头暂且压下,指着眼前璀璨灯河笑道:“没什么。只是看这灯会办得着实不错,热闹又喜庆。回头咱们周家庄逢年过节,或许也可效仿一二,让庄户们也乐呵乐呵。”
三人走走停停,李逵看见新奇有趣的玩意儿便走不动道,不多时,周天和时迁手上便帮他提了不少大包小裹,多是些吃食、土仪,还有几件瞧着粗笨却颜色鲜亮的钗环布匹,显然是给家中老母和“云舒妹子”准备的。
时迁少不得又打趣他几句,李逵只是咧着嘴笑,浑不在意。
正说笑间,却见前方人群微微分开,祝龙带着祝虎及几名庄客匆匆寻了过来。祝龙脸上堆起热络笑容,老远便拱手:“周庄主,原来在此赏灯,让祝某一通好找!”
周天驻足还礼,故作不解:“祝公子寻我,可是有事?”
祝龙趋近几步,压低声音道:“白日寿宴,宾客繁杂,实在不是深谈的所在。此刻得闲,便想着来寻周庄主说说话。想来……庄主大驾光临敝庄,应当不只是为家父贺寿这般简单吧?” 他目光灼灼,带着试探与期待。
周天心下明了,看来白日杜兴、扈成的举动,果然让这位视独龙岗为自家禁脔的祝大公子坐不住了。他略一沉吟,自己庄子人口暴涨,粮食确是头等大事,既然对方主动问起,倒也不必遮掩。
“祝公子倒是敏锐。”周天微微一笑,坦然道,“实不相瞒,我那庄子新建不久,人口渐多,存粮消耗甚巨。此番出来,确有采买粮秣之意。”
祝龙闻言,眼中喜色几乎要溢出来,抚掌笑道:“果然如此!我就说周庄主非是寻常贺客!敝庄别的不敢夸口,这独龙岗上良田最多,仓储也还丰足。却不知……庄主所需几何?价钱嘛,自然好商量。”
周天却不直接回答数量,只轻描淡写道:“那得看价钱与成色了。不过粗略算来,此番采买,总价当不下万贯之数。”
“万贯?!”祝龙倒吸一口凉气,连同他身后的祝虎都瞪大了眼睛。万贯钱粮,在这京东地界,已是一笔足以令任何庄堡、豪强都心跳加速的巨贾交易!祝龙稳了稳心神,强压激动,声音都微微发颤:“周庄主……此言当真?”
周天看他模样,不由哈哈一笑:“怎么,祝公子觉得周某像是在说笑?”
“不敢不敢!”祝龙连忙摆手,脸上红光更盛,那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只是……这实在是笔大生意!周庄主放心,价钱、粮物品相,包您满意!不知庄主打算如何交割?”
周天却故意沉吟片刻,才道:“此事不急。白日里,李家庄的杜兴管事,还有扈家庄的扈成公子,也都曾问起。总要货比三家才是。白日嘈杂,也未及深谈。”
他这话轻飘飘出口,祝龙脸上的喜色却骤然一僵,眼神瞬间阴鸷了几分,腮边肌肉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李应!扈成!果然这两个家伙早就暗中下手了!竟想瞒着我祝家吃独食!真是岂有此理!他心中怒意翻腾,面上却努力维持着笑容,只是那笑容已有些勉强。
周天将他神色变幻尽收眼底,心中暗叹,这三庄貌合神离、互相猜忌至此,也难怪日后被梁山逐个击破。
他无意再多言,抬头看了看天色,道:“祝公子,今夜灯景虽好,周某也有些乏了。粮食之事,容后再议。先行告辞。”
祝龙此刻心乱如麻,既有对巨贾生意的热切渴望,更有对李、扈两家的嫉恨猜疑,见周天要走,也知不宜再缠,只得强笑着拱手:“周庄主早些安歇,改日再叙,改日再叙!”
看着周天三人提着东西晃晃悠悠没入灯影人潮,祝龙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方才周天与祝龙对话的不远处,一个穿着普通庄客衣衫、头戴斗笠的身影,一直默默靠在卖面具的摊子旁,仿佛在挑选货物。
当周天口中吐出“万贯之数”时,那人的肩膀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待到周天提及李家庄、扈家庄也已接触,而祝龙脸色骤变时,那人便不再停留,悄无声息地退出人群,转身疾步离去。
他并未回任何客舍,而是径直出了祝家庄大门,早有同伴牵着两匹快马在暗处等候。两人对视一眼,一言不发,翻身上马,竟是连夜策马,朝着独龙岗上另一处灯火聚集之地——李家庄的方向,疾驰而去。
蹄声嘚嘚,迅速消散在沉沉的夜色里,只留下官道上浅浅的烟尘,很快也被晚风吹散,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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