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不是虚空,不是阴影,而是存在的主动退让。
踏入这片区域的瞬间,陈希感觉自己的“感知”被粗暴地剥离了。视觉、听觉、对规则波动的感应,甚至是对自身存在的清晰认知,都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模糊。只剩下一种无比纯粹、无比沉重的“暗”,包裹着、浸润着、稀释着他的一切。
这种“暗”并非攻击,而是一种环境属性,一种此地底层规则自带的、对“活跃定义”、“强烈波动”、“外向观察”的绝对排斥与静默化。它不消灭存在,只是令其“沉寂”,如同将喧闹的河流引入无底深潭,只剩下缓慢、冰冷、近乎停滞的沉降。
陈希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墨水瓶的灰尘,正在缓慢下沉,走向永恒的“静”。定义引擎彻底停转,天蓝色脉轮的光熄灭,连意识本身都变得粘稠、缓慢。只有三样东西,还在这种绝对的“暗”中,顽强地维持着微弱的活性:
1. 意识核心深处的银色天平虚影。它没有发光,却保持着最基础的旋转节奏,如同在绝对寂静中依旧嘀嗒作响的钟摆,维系着他“审判者”身份与“协议框架”那一丝若有若无的脆弱连接,也锚定着他“自我”的最后边界。
2. 与“起源信标”的深层共鸣。这种共鸣不再表现为波动,更像是一种存在的“根性”,如同植物在无光深海中依旧向下生长的本能,让他没有彻底迷失方向,反而隐约感知到这片黑暗深处,似乎有某种与“信标”同源、但更加晦暗古老的“东西”存在。
3. 手中那枚暗红色甲壳碎片。它不再散发光芒,但其冰冷的质感本身,就成为了一种触觉上的“坐标”。碎片内部,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断续的脉冲,如同心跳,指引着一个方向——与残破卷轴那几乎微不可察的“虚隙”共鸣方向,大致相同。
陈希用尽全部意志,对抗着“暗”带来的沉寂感,顺着碎片脉冲和信标“根性”的模糊指引,在绝对的黑暗中“跋涉”。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距离概念,只有朝着那个“方向”的、纯粹意志驱动的“移动”。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这片黑暗、与寂静同化时,脚下传来了触感的变化。
不再是虚无的下沉感,而是触碰到了某种实体。
冰冷、光滑、带有细微的、规则的纹路。像是……某种巨大结构的表面?
他“跪”下来,用手(意识触须)仔细摸索。纹路复杂而有序,绝非天然形成。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几何符号与生物脉络的混合体,风格古老而奇异,既非未名之翠的生机脉络,也非裁决之庭的冰冷符文,更不同于干涉派的数据流。
是建筑?是某种巨型造物?还是……这里沉睡的“山脉阴影”的一部分?
他沿着纹路摸索前进。纹路似乎构成了某种路径或沟槽,引导着他。黑暗依旧浓重,但在这实体结构上移动,至少有了参照物,沉寂感似乎也减弱了一丝——仿佛这结构本身,就在微弱地抵抗着环境的“静默化”。
随着深入,陈希发现这巨大的结构并非孤立。他摸到了接缝,摸到了转折,摸到了类似拱门、立柱的隆起。这似乎是一片沉没在黑暗中的建筑群遗迹,规模宏大得超乎想象。
偶尔,他的“手”会触碰到一些附着在结构表面的东西:冰冷、细腻、如同灰烬的尘埃;或是某种干枯、脆弱、一触即碎的卷须状残留物。空气(如果存在)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极其淡薄、却无比古老的衰亡与寂灭的气息,远比终末回响之冢更加深沉、更加“彻底”。
这里不像未名之翠那样的避难所,也不像有活跃文明存在的迹象。更像是一个……文明彻底终结、连存在回响都被磨灭后,留下的、正在被黑暗缓慢吞噬的物理残骸。
难道“无光之林”已经灭亡了?母树得到的,只是过时的信息?
就在他心中疑虑渐生时,前方探索的“手”,突然摸到了一个凹陷。
不是自然破损,而是一个规则的、碗状的凹陷,内部刻满了更加密集、精细的纹路。而在凹陷中心,他触碰到了一个物体。
一个巴掌大小、触感温润、非金非石、形状不规则的东西。
当他接触到它的瞬间,三件事同时发生:
第一,他意识深处的银色天平,猛地震颤了一下!释放出一股清晰、指向明确的“确认”与“关联”波动!这物体与“审判者”权限,与“协议框架”有关!
第二,他手中的暗红色甲壳碎片,其内部那微弱的心跳脉冲,骤然变得强烈、急促起来!仿佛遇到了同源之物,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第三,残破卷轴中残留的那丝“虚隙”能量,也自发地波动起来,与这物体产生了微弱的呼应!
陈希的心脏(意识核心)狂跳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这个物体,用仅存的感知去“端详”。
这是一个雕像的残件。雕刻的似乎是一个身披破损长袍、低头沉思、手中托着某种破碎仪器的人形生物。雕像的风格写实而充满悲怆感,细节精致入微,连袍子上的破损裂痕和面部那种混合了疲惫、决绝与无尽悲伤的神情都刻画得栩栩如生。但这雕像的材质……陈希从未见过,它似乎能吸收并转化“暗”的环境,自身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稳定的存在感,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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