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炊那一手让鬼都垂涎的厨艺,就是这么被逼着练出来的。
山里物资匮乏到了极点,一根寻常的野菜、一只瘦弱的野兔,到了她手里,总能变出些不一样的、熨帖肠胃的滋味。
野蘑菇配上过年时李老道用半袋米才换来的、咸香紧实的腊肉一同爆炒;
刚从溪里捞起的鲜鱼,只用几片姜、一把野葱,清炖出奶白醇厚的汤;
自己省下鸡蛋养大的鸡(除非有“贵客”——也就是那些格外难缠、不给吃就捣蛋的恶客临门,否则绝舍不得杀),和秋天捡来的饱满板栗一同焖烧,香气能飘出半里地。
就连最普通、最能填肚子的红薯,她埋在尚有余温的灶灰里,慢慢煨烤得外皮焦脆,内里香甜软糯,那勾人的甜香,据说曾让一位路过的、性情孤僻的山神小像,都忍不住在夜里现出模糊的光影,向她讨了半块去吃。
可再怎么会做饭,也架不住那“漏财”命格如影随形。
李老道偶尔下山辛苦一趟,赚回几张皱巴巴的钞票,要么在路上莫名其妙就丢了,要么刚换成粮食,不是遭了鼠患就是受了潮,要么钱刚揣进兜里没焐热两天,准会遇上需要用钱的急事——不是李老道自己染了风寒需要抓药,就是道观哪处非修不可了,又或者,像上次那样……
林炊清晰地记得,那回李老道给山下张村一户比较殷实的人家看了块风水极佳的宅基地,主家高兴,足足给了五十块钱。
回来路上,却在山涧边捡到一只后腿被捕兽夹伤得血肉模糊的小鹿。
李老道二话不说,抱着小鹿,揣着那五十块钱,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到邻村唯一一个懂点兽医技术的老人家里,硬是花光了所有钱,还请人治了伤。
最后,不仅钱没了,还倒贴了家里仅有的半袋金贵的玉米面,当作谢礼和鹿的饲料。
林炊早就习惯了。家里永远是家徒四壁,一览无余。
除了一口被柴火熏得乌黑的铁锅、几个边沿磕了口的陶碗、一张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以及李老道珍藏的几本纸页泛黄、散发着霉味的《麻衣相法》、《玉匣记》旧书,再也找不出任何值钱的东西。贫穷,像青雾山终年不散的雾气,浸润着生活的每一个角落。
“师傅,今儿个怎么这么早回来?”
林炊把最后一条处理好的鱼放进手边的竹篮,沥了沥水,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拍了拍手上沾着的细碎鱼鳞。
水珠从她指尖滴落,在青灰色的石面上晕开一小圈一小圈深色的痕迹。
李老道背着手,踱着方步走到溪边,脸色却不似往日归来时那般松快,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眉心的竖纹深得能夹死蚊子:
“山下好像来生人了,穿着挺括的制服,带着本子,说是要查什么‘人口’,挨家挨户地问,登记名字、年纪,怕是……快要查到咱们这儿了。”
林炊闻言愣了愣,手里的竹篮微微一倾,一条鱼差点滑落出来,她连忙稳住:
“人口?查那个做什么?”她下意识地望向山下方向,目光试图穿透层层叠叠、郁郁葱葱的树影,却只听得见风过松林发出的、永无休止般的呜咽声。
这青雾山,多少年没有陌生的、带着“官家”气息的外人来了?
如今突然要查什么人口,让她心里莫名一紧,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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