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永远不知道自己曾做过的事情会如何成为一个回旋镖,在未来预想不到的时候正中自己的脑门——这就是齐格飞现在的感受。
齐格飞可以很负责地说,他真的不再是年轻时理想主义的那个年轻穿越者了。不知在世界大战期间的哪个夜晚开始,战争便被烙印在了他的意志中,成为了无法驱逐的梦魇,他无比惧怕输掉战争的那个可怕结果,因此他开始偏执地试图用自己的力量扭转那光是想象就令人感到绝望的局面。
因此哪怕他在不来梅的所作所为实实在在地给生活困难的德国工人们争取到了应有的部分权益,他的动机也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傻妹妹、顺便维持住那已经开始变得脆弱的社会稳定和国家团结。只可惜,这种真实想法不能向捷尔任斯基坦诚相告,不然对方很可能反手就把他做掉了。
通过和这位“契卡之父”的交谈,齐格飞已经基本理清整件事的全貌:这个所谓的“法伦斯泰尔学会”虽然不是那场混乱的不来梅strike的策划者,但也是实打实地派人参与了整个过程,并且目击了齐格飞刻意中弹以搅乱局势、逼迫资方和市政府妥协的全过程。而从那个时候开始,他齐格飞·阿德勒就被“法伦斯泰尔”中的情报担当,菲利克斯·捷尔任斯基,盯上了。
他似乎坚定地认为,齐格飞·阿德勒是一个潜伏在帝国主义军队中的“同志”。
“学会”的眼线似乎还渗透到了德国总参谋部内部,知晓了齐格飞的“投石党”和埃希霍恩的“老近卫军”的激烈矛盾,并且也清楚齐格飞是因为派系斗争而被发配至华沙做军事顾问。随着齐格飞真正踏入海间联邦的领土,来到捷尔任斯基的主场上,对方便直接派出下属隐秘跟踪这位上校、监视他的动向,似乎是想要通过蛛丝马迹确认他的立场。
直到齐格飞在那个波兰愤青的挑衅下准备拔枪射杀的时候,捷尔任斯基那个身手不凡的下属这才果断出手,制止了齐格飞这次冲动的犯蠢行为。不过也是借着这个关键的机会,捷尔任斯基下定决心把齐格飞带了过来当面对质,确认这个“潜在同志”的真面目。
若不是齐格飞提前预判了捷尔任斯基的左翼立场,说出了那一番十几年前的自己才会说的话来证明“真实立场”,估计他就要被当场灭口,以避免向德国军方暴露“法伦斯泰尔学会”的存在。而他的死估计并不会让总参谋部那边特地大作文章,相反,“老近卫军”恨不得会趁机来把所有骂名扔在一个挂掉的死对头身上,顺便把“投石党”这个危险的激进派系一同彻底打入冷宫,确保他们军中的统治地位;对于波兰人来说,一个可恶的德国军官之死自然也是会大快人心,他们不会管到底是冯·斯庞兹还是阿德勒,他们只要“血债血偿”这个结果。
哪怕齐格飞并不是特别情愿,但他现在不得不和这群被帝国官方定性为“危险颠覆分子”的左翼人士站在一块了,背叛“契卡之父”的下场对方说的很清楚。好在只要他的言行不明目张胆地背离“同志”的身份,他至少不用担心捷尔任斯基会对他不利。
不过齐格飞还是很不理解一个问题:他一直在按部就班地完成工作,对方又是为何如此确信自己会站在普罗大众这一边,以至于他的发问甚至都是带着一些教诲和引导性的?毕竟齐格飞从来没有公开过自己的想法,甚至如果光看他的所有公开事迹,反倒容易让他被视作一个德帝国主义的卫道士、彻头彻尾的战争狂人。
当齐格飞将这个疑问抛给捷尔任斯基的时候,这个以冷酷坚韧着称的中年人却难得开怀地笑了起来。
“还记得那个叫卡塔日娜的小家伙么?你和她相处得很愉快。愿意用善意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孤儿的人,至少不会是一个卑劣的帝国爪牙。”捷尔任斯基看着齐格飞给出了解释,随后的他的语气居然略微自豪了起来,“‘儿童之家’是我提议创立的孤儿抚养体系,为此还让毕苏斯基调用了联邦政府的资源才完成了这项工作,算是还了一个欠我的人情。”
等等?谁还了欠他的人情?
虽然捷尔任斯基对这件事的叙述轻描淡写,但在齐格飞这里就是有些触目惊心了——能让波兰人的最高统帅欠下人情,看来“钢铁的菲利克斯”似乎在海间联邦内部的能量和权势远超他最初的想象,只是他这个小小上校根本不知道分毫罢了。
“毕竟……孩子们就是我们的未来。”捷尔任斯基长舒了一口气,眼神也变得凝重了许多,“他们是无辜的,却成为了帝国主义战争中的一个个遗孤,倍受旁人冷眼、不知何去何从……但总得有人得负起责任,让他们依然能够在友爱和团结中成长,变为能够分辨善恶是非的正直之人,而不是在不幸中朝着不幸的未来走去。”
和齐格飞所预想的不同,他本以为捷尔任斯基建立这种连锁孤儿院的目的是更加实际的,比如说避免这些战争遗孤因为缺乏教育和抚养而变为“流氓无产者”、危害社会稳定,又或者是像那些间谍机构一样,从孤儿中挑选有资质者成为未来的特工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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