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位年轻的波兰激进爱国主义长枪团成员，维托尔德·布津斯基来说，这是无比屈辱的一天。
这一天，他只是和自己的这群跟班参与了一次“爱国主义者集会”之后，来到了街头的一家酒馆中消遣一下，结果他仅仅是表达了对那个机械改造怪人老板的轻蔑，以及试图为自己的新小弟安德烈出气、教训一下那个曾经“侮辱波兰爱国群众”的德国佬，结果却遭到了偷袭，十一个人就这么被乱拳和酒瓶纷纷打晕了过去。
当他们恢复意识时，便发现一群波兰骑警已经把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毫不留情地给他们戴上那该死的机械镣铐、送到了最近的一间看守所里。
直到他的上级莱赫先生在深夜赶来把他们从看守所里捞了出来，这帮陷入消沉的年轻民族主义暴徒才恢复了人身自由。但相应的，维托尔德作为这群人的带头者也不免遭遇了一通臭骂。
“不成器的东西！我给予你厚望，维托尔德，你本该带着这些臭小子做点实事！”莱赫先生虽然是个戴着眼镜的斯文中年人，但此刻看上去无比愤怒狰狞，让所有人都不敢回应，“更何况你们居然在酒馆里打群架输了！真是丢人现眼！”
“是，莱赫先生……”
“别让我再来处理这种破事，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是什么时候都要陪你们搞这种过家家的闹剧！”莱赫继续斥责道，同时再次强调了他们的纲领，“我们长枪团是为了和那群窃国者战斗而团结在一起的！终结那腐败、低效的瑟姆，让祖国彻底挣脱胆小鬼和窃国者的束缚才是我们的理想！别让我再失望了，维托尔德！”
甩下了这句警告之后，莱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他说的的确是实话，他只希望这些用来挡子弹、冲在队列前方给他们挡警方子弹的青年别给他添麻烦，而是在好好完成他们的“使命”前遵循指示。
怀着耻辱和委屈，维托尔德带着他的跟班们一会到了他们的小据点后，便愤怒地一把揪起了安德烈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你这个软蛋！你居然给我找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让我在人前丢尽了脸！你怎么不告诉我，那个帝国主义者那么能打、还有那么强的帮手？！”
“维托尔德，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安德烈连忙辩解道，但对方的巴掌已经清脆地打在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痛感让他欲哭无泪，“我也没想过那个该死的德国佬蛮力这么强！”
“我不管这些，安德烈，我是为了给你找回面子才这么做的。事因你而起，也应该以你担起责任！”维托尔德恶狠狠地说道，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你必须留下点什么当作教训，我的规矩你一直知道！”
见到那明晃晃的匕首，安德烈这下是真的慌了。他开始绞尽脑汁思考能让自己的手指逃离被切除命运的方法。
维托尔德最在意的是尊严，而他让维托尔德在公众场合和组织高层面前丢了一次大脸，只有让他挽回颜面才可能平息怒火、保住他的手指。
尊严……复仇！是的，要复仇！复仇成功了就还有救！
“维托尔德！我有办法让我们所有人都挽回颜面！”安德烈连忙喊道，“那个该死的德国佬，和一个没爸妈的报童很熟悉！我们或许可以从这个地方下手，这可能是那个混蛋的软肋！”
“什么？”维托尔德怒极反笑，“你是在逗我是吧，那个德国佬怎么可能去管一个没爸妈的小屁孩？你别想着糊弄我——”
“——千真万确，他们当时相谈甚欢，看着根本不像刚认识！”安德烈眼看对方要撕掉自己的这根“救命稻草”，惊慌失措地辩解了起来，“说不定那个德国佬就好这一口呢？说不定利用这个，我们就能干掉那个可恶的德国佬！”
“你疯了！”维托尔德怒喝道，“你想杀了那个德国佬？那只会让这群帝国主义者拼命反扑！”
“可反扑时的责任也是由现在政府里有权有势的那些家伙们承担，我们长枪团不是正希望削弱他们么？”安德烈继续说道，他已经不管自己说的话到底是什么了，只要能说服眼前这个家伙、保住他自己的性命和身体完整就够了，“而且干掉一个该死的德帝国主义人士，正可以当作我们的‘功绩’……一，一雪前耻！”
维托尔德松开了手，托着下巴开始慎重考虑了起来。虽然听着很疯狂，但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在白天他拿着枪对准那个德国人的时候完全没有动过杀心，他只是想要让这个帝国主义者被教训一顿而非要他的命，但事到如今，似乎只有让这个狡猾的德国佬血债血偿，才能让他维护住自己一直以来“爱国主义青年领袖”的颜面。
安德烈的话语则让同样开始失去理智的维托尔德相信，杀死一个可恶的德国军官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反而是给他们这些“真正的爱国主义者”创造政治机遇的一场契机——他们可能因此名垂青史，成为波兰民族反抗德帝国主义的伟大象征！
“很好，安德烈。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来安排这件事……”维托尔德收回了他的匕首，略带赞许之色地对眼前这个“将功补过”的新人，“我或许应该向莱赫先生汇报我们的计划，然后得到他们的支持——”
“不！维托尔德老大，这件事不能让他们知道！”安德烈很清楚这件事绝对不会被那群更加老道的家伙知道，他们极大概率会直接叫停这种不靠谱的、小孩子气的计划，他必须让维托尔德让他说的做，“那些老东西现在不信任我们，肯定不会给我们任何支持！我们必须自行调查策划，先斩后奏，让他们不得不承认我们的战果！”
维托尔德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还真的相信了这个新人有板有眼的说法。而确信对方听从了自己的意见，并不打算用私刑继续惩罚自己后，安德烈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至少他争取到了一点机会，哪怕这种机会危险无比。
可事到如今，只能带着所有人一起疯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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