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短视至极。
然而他也很清楚，自己根本无力阻止这种势头——三月联盟的最大支持者就是实业家和中产阶级，而他们能从投资建设俄罗斯中获益良多，哪怕施特雷泽曼可能会听取他的意见来加以限制“有害德国国防安全的投资”，却也无法阻挡这个大趋势。
既然无法影响总体趋势，那他还是得做自己最熟悉的老工作——尽可能地减少损失和危害。
“齐格飞，你对这些缓和政策是有什么意见么？”施特雷泽曼见齐格飞神情有些阴晴不定地思考着什么，有些关切地开口问道，“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我这个老头子毕竟在军事上的见解还是不如你。”
“宰相阁下，我认为您提出的缓和政策没有任何问题，帝国需要从大战的阴影中彻底摆脱，通过外交手段缓解压力、创造良好的发展时期是绝对理智的选择……”齐格飞开口回答道，表达了对施特雷泽曼想法的认可，但他随后又话锋一转，“但我在担忧的是在推行政策后国内资本的对外流出，这可能会在十几年后的未来反噬我们。”
“嗯……你是在说国内的资本会涌入法国和俄国市场么？这的确是不少支持我们的实业家和金融家们的诉求。我想你是会觉得，法国人和俄国人会在这些资本的涌入中从大战中恢复，帮助他们重新恢复起军工业体系，然后重建一支足以威胁到我们的军队，对吧？”施特雷泽曼很快就明白了齐格飞的意思，不过他本人似乎对此并没有太多担忧，“这个问题我考虑过了……因此我打算在和这些昔日的敌人会谈时，让这些对他们的投资都附加一个条件，即禁止任何接受投资的产业参与到军事工业中。”
“我想这层限制会让你放心一些，齐格飞……不过法国人不足为惧，他们的陆军无法突破《凡尔赛条约》的限制，根本无法对我们造成威胁，而东边的灰色牲口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我相信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能力，也相信强大的帝国军队。”
“不过保险起见，我认为军事威慑手段也是必要的。因此我会要求在他们违反这些投资协议中的限制条款后、尤其是与军事工业相关的条款后，我们将有权利直接派军队强制接管并收回这些‘可疑产业’，并且执行全方面的经济制裁以示惩戒。我想，这样已经足以让他们在十几年内都无法、也不敢对我们形成威胁了。”
“更别说这种经济投资会让法国佬和俄国佬在经济上更加依赖我们，甚至有机会让他们完全围绕着我们的中欧关税同盟体系运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也可以一定程度上缓解他们的复仇主义冲动。”
施特雷泽曼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说服齐格飞，他在制定对法对俄缓和策略时也考虑了国防安全要素，并且其整体还算自洽且有着多重保险……然而问题是，这其中的许多条款都建立在一个看似无比坚实却又可能突然坍塌的基础上，即经济繁荣。
若是欧陆经济稳中向好，那么所有人都会想着坐下来好好谈生意而不是战争，毕竟赚钱嘛，不寒碜。可若是一场经济大萧条席卷欧陆，那么情况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了。
首先是法国人、俄国人这对战败的难兄难弟，经济困难将毫无疑问地激发巨大的社会动荡与激进思想，最终会将那些极端民族主义的“新帝国主义者”捧上宝座，国有化外企资产并进行全面军事化，对德构成重大战略威胁。而更要命的，则是德国人无法在这种经济危机之中独善其身，关税同盟的稳定度将会遭受重创，而帝国的快速发展势头将会被腰斩，数十年社会矛盾可能会在一瞬间被引爆。
而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制裁强制国有化德资德企的法俄，甚至是派兵强行接管？别说笑了，根本没那个能力。
可是这些话，他绝对不能现在和施特雷泽曼摊牌……齐格飞如今能进入现任内阁担任一个职位，并且了解到这些新的帝国政府议程，全部都是因为眼前这位帝国宰相的青睐和扶植。哪怕施特雷泽曼再怎么欣赏齐格飞的军事素养、个人品质，再怎么感激齐格飞的救命之恩，也无法让齐格飞直接反对施特雷泽曼深思熟虑后制定的、基本“万无一失”的方案。
更何况经济危机这种事太遥远了，根本不是如今正在进入战后繁荣期的德国能看到、并为之做好准备的。拿这种“虚无缥缈”的理由来进行反对，很难不被当作“恃宠而骄”、“固执己见”，从而降低自己在现任宰相心中的可靠。
他需要留在这个位置上，需要且也要利用好施特雷泽曼的信任。
“您考虑得很周到，施特雷泽曼先生。既然您早已经做好了准备，那我也没有额外建议了。”齐格飞微微欠身道。
施特雷泽曼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再筹备几天之后，我们该给那些可敬的老对手发出邀请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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