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债务”打了个措手不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李浩楠也皱起了眉头，显然不想惹上这种经济纠纷，当这个“接盘侠”。
就在赵家人骑虎难下，试图继续胡搅蛮缠时，两名穿着制服的公安同志在那报信孩子的带领下，快步走进了院子。
“怎么回事？谁在这里闹事？”为首的公安同志面容严肃，目光如电扫过现场。
看到公安，赵家人气焰顿时矮了半截。
林晚晚上前，言简意赅地将情况说明，重点强调了赵家试图强迫女儿嫁人并意图买卖录取通知书的行为。
公安同志听完，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严厉地看向赵老栓：“现在是新社会！买卖婚姻是国家明令禁止的！”
“包办婚姻、干涉子女受教育权利更是违法行为！你们这是想进去蹲几天？”
见要动真格了，赵老栓吓得一哆嗦，但依旧嘴硬：“公安同志，这......这是我自家闺女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
“新社会没有这套！父母之命也不能违法！现在讲究的是法律！”公安打断他，“再说了，人家姑娘欠着债，你们这当父母的不管，就想着卖女儿？”
赵盼娣看着曾经如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的父母在公安面前瑟缩的样子，再看看周围为她仗义执言的知青和乡亲，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混合着彻底的心死，涌上心头。
她挣脱开母亲的手，扑到公安面前，噗通一声跪下，泪如雨下：“公安同志！求求你们！帮我做主！我要和他们断绝关系！我再也不要这样的爹娘了！”
“他们今天能卖我一次，以后还会卖我第二次！求求你们了！”
“断绝关系？”赵老栓像是被踩了尾巴，“你个不孝女！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赵盼娣猛地抬头，眼中是决绝的死寂。
赵老栓被赵盼娣眼中的决绝惊了一下，随即眼珠一转，露出贪婪本色：“断亲？行啊！我们养她这么大，花了多少心血多少钱？拿钱来，拿五百块出来，我们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五百块！这在当时简直是天文数字。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赵盼娣彻底绝望了，?“活在你们这样的家里，我宁愿死！”说着，她竟一头朝着旁边的土墙撞去！
“小赵！”
“拦住她！”
离得最近的苏志远和郑为民眼疾手快，死死拉住了她。
赵盼娣瘫软在地，失声痛哭，那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绝望。
林晚晚看着这一幕，心中叹息。
她再次站出来，对公安和赵家人说道：“公安同志，还有赵家的。小赵，既然决心已定，强扭的瓜不甜。”
“这样吧，她欠我的钱，我可以不要。另外，我可以替小赵给你们这笔钱，算是买断这生养之恩，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你们再也无权干涉她的任何事！”
赵家人一听有钱拿，眼睛顿时亮了，但赵老栓还是贪婪地伸出五根手指：“五百！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赵盼娣绝望地闭上眼。
林晚晚却冷笑一声：“五百？你们当我是开钱庄的？两百块，现钱。”
“剩下的三百，分三年，每年一百，由小赵大学毕业工作后亲自寄给你们。”
“前提是，在这期间，你们赵家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打扰她的学习和生活！只要我发现你们去找她一次，后面的钱，一分都没有！”
“而且，我会立刻报公安，告你们敲诈勒索！白纸黑字，立字为据，公安同志作证！”
她的话条理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赵家人还想闹，互相看了看，虽然对不能立刻拿到全部钱有些不甘心，但在公安严厉的目光逼视下，又掂量着那唾手可得的两百块和后续的三百块。
最终，在周围一片鄙夷的目光中，赵老栓悻悻地嘟囔着点头：“成！就按你说的办！拿钱来！立字据！”
字据在公安的见证下当场立好，林晚晚毫不犹豫地拿出了两百块钱。
赵家人拿到钱，仿佛怕她反悔似的，拉着脸色难看的李浩楠，灰溜溜地走了，连看都没再看地上痛哭的赵盼娣一眼。
闹剧收场，人群渐渐散去。
赵盼娣（或许不能再叫这个名字了）依旧跪坐在地上，哭声从嚎啕渐渐变为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多年的压抑、委屈、恐惧和刚刚经历的背叛与决裂，都在这一刻宣泄出来。
向岚岚、裴秀秀等人围上去，轻声安慰着她。
林晚晚和林婉柔站在一旁，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林晚晚轻轻走过去，蹲下身，递过去一块干净的手帕，柔声道：“别哭了，都过去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既然斩断了枷锁，就该有个新的开始。盼娣这个名字......带着太多不好的念想，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改一个？”
地上的姑娘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中闪烁着一种新生的光芒，她毫不犹豫，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点头，声音沙哑却无比清晰：“改！我要改！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是任人摆布、被人期盼生弟弟的‘赵盼娣’了！”
她看向林晚晚，眼中充满了感激和一种破茧而出的坚定：“晚晚，你帮我取一个吧！我要像你说的那样，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林晚晚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微微一笑，沉吟片刻，道：“《庄子·逍遥游》云：‘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
“你历经磨难，终将展翅高飞。不如，就叫‘扶摇’如何？赵扶摇。”
“扶摇......扶摇而上......”女孩喃喃地念着这个名字，眼泪再次涌出，但这次，却是带着希望和力量的泪水，“好！从今天起，我就叫赵扶摇！我要靠自己，飞出去！谢谢你，晚晚！”
林婉柔走上前，轻轻揽住赵扶摇（原赵盼娣）颤抖的肩膀，眼中亦含着泪光。
林晚晚站直身体，望向远处苍茫的群山，心中感慨万千。
在这个风起云涌充满桎梏的时代，一个女子想要挣脱枷锁，掌握自己的命运，竟是如此艰难，又如此壮烈。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们才更要坚定地走下去，用知识、用能力，飞得更高，走得更远。
风雪或许还会来临，但至少，她们已经亲手劈开了第一道荆棘。
未来的路，就在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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