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强和张月今天这看似不经意的“说漏嘴”,恐怕绝非偶然。这两个孩子,从小就被他们妈妈宠着,和他们爸爸不算特别亲近,但对自己这个奶奶,表面上还算过得去。今天特意跑来,说这番话,是为了什么?单纯是为她鸣不平?还是……想借她的反应,去达到什么别的目的?王菊花心里乱糟糟的。
“奶奶,您是不是要出门?”张月注意到王菊花放在门口的准备换的鞋。
王菊花这才回过神,看了眼墙上的老挂钟,讲座时间快到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乱,站起身:“是啊,社区有个法律知识讲座,我得去听听。”
“法律讲座?”张强显得有些意外,“奶奶您还对这个感兴趣?”
“活到老,学到老嘛。”王菊花一边换鞋,一边故作轻松地说,“听听没坏处,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她说这话时,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老年人权益保护……今天这讲座,或许真是去对了。
“那您快去呗,别迟到了。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学校了。”张强和张月也站了起来。
王菊花看着眼前这对孙辈,心情复杂。他们带来了让她心烦意乱的消息,举止也透着刻意,但终究是自己的孩子。她叹了口气,叮嘱道:“好,那你们路上小心点。学习别太累,注意身体。”
送走孙子孙女,关上门,王菊花靠在门板上,刚才强装的镇定瞬间瓦解。疲惫和伤心涌了上来。她望着这个简陋却整洁的出租屋,想起自己为了儿子守寡多年,含辛茹苦,节衣缩食供他读书,帮他成家,带大孙辈……到头来,却似乎成了那个被排除在“好日子”之外的人。
一种被欺骗、被边缘化的愤怒和悲哀,紧紧攫住了她的心。
但王菊花毕竟不是那种只会默默垂泪的软弱老人。多年的风雨磨砺了她骨子里的韧性。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眼神逐渐由迷茫变得清明。她重新穿好鞋,整理了一下衣服,拿起那个用了多年的布包,里面装着笔记本和笔。
她决定要去听这个讲座。儿子瞒着她,孙辈话里有话,她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难过下去。她得知道,在法律上,她这个“老婆子”,到底有哪些应有的权利。
社区活动室里,已经坐了不少像她一样的老年人。讲台上,一位戴着眼镜、看起来很干练的年轻律师正在调试话筒。王菊花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摊开笔记本,神情专注而坚定。
讲座开始了。律师从老年人常见的赡养问题讲起,提到子女对父母有法定的赡养义务,不仅包括经济上的供养,还包括生活上的照料和精神上的慰藉。王菊花认真地记着。
接着,律师讲到了财产问题。当提到“家庭成员隐瞒、转移夫妻共同财产,或者一方擅自处分重大共同财产,损害另一方权益”时,王菊花的笔顿住了。她联想到儿子可能隐瞒的别墅。
“律师同志,”王菊花忍不住举起了手,在得到允许后,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想问一下,如果……我是说如果,老人把自己的积蓄都给了儿子买房,儿子买了房子,却瞒着老人,不让老人知道,更不让老人住,这算不算违法?”
律师推了推眼镜,认真地回答:“这位阿姨,您说的情况涉及到几个方面。首先,如果给钱的时候没有明确是赠与还是借款,后期可能会产生纠纷。其次,如果儿子购买的房产属于夫妻共同财产,而他又隐瞒了这笔来自父母的重大资助,可能会影响到其配偶的合法权益。更重要的是,从道德和法律倡导的敬老、养老精神来看,子女获得父母资助改善生活后,理应让父母共享家庭发展成果,改善父母的居住条件,如果反而将父母排除在外,是不符合公序良俗的。具体是否违法,需要看具体情况和证据。”
王菊花的心怦怦直跳。她继续问:“那……如果老人想了解一下儿子名下到底有没有房产,该怎么查呢?”
“个人一般很难直接查询他人名下房产信息。”律师解释道,“但是,如果涉及诉讼,比如赡养费纠纷、分家析产纠纷等,可以向法院申请调查令,由律师持调查令到不动产登记中心进行查询。所以,证据的保留非常重要,比如转账记录、聊天记录、录音录像等,都能作为线索。”
王菊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本子上重重地记下了“证据”、“调查令”这几个词。讲座的后半段,她听得更加认真,关于法定继承顺序、遗嘱的效力、老年人意定监护等内容,她都仔仔细细地记了下来。
讲座结束,王菊花没有立刻离开,她等到其他老人问完问题,才走上前去,私下向律师又咨询了几个更具体的问题。律师耐心地做了解答,并给了她一张名片。
回家的路上,晚风吹拂着王菊花花白的头发。她的心情与来时截然不同。虽然心头的伤疤还在,那种被至亲背叛的痛楚不会轻易消失,但一种新的力量在她心中滋生。法律像一盏灯,照亮了她眼前的迷雾,让她看清了自己并非只能被动地接受和伤心。
她不再只是一个需要儿女施舍和怜悯的“老废物”,而是一个拥有独立人格和法定权利的公民。儿子不仁,她不能自己不智。悲伤和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唯有冷静和理智,才能维护自己的尊严和应得的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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