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丽提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站在那扇巨大的、将她与世隔绝了数百个日夜的铁门之外。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空气,是自由的,却也是陌生的,带着尘土和远处城市隐约的喧嚣。
她眯着眼,用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向通往外界的那条唯一的路张望。路上空荡荡的,只有几辆飞驰而过的货车,卷起一阵尘土。没有她预想中哥哥那辆破旧的面包车,也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说好了来的……”她喃喃自语,声音有些干涩。在里面的日子,哥哥是唯一定期来看她的人,每次都说:“小丽,好好改造,出来那天,哥一定来接你,带你吃顿好的。”这话语,曾是支撑她度过无数个漫漫长夜的火炬。
可如今,火炬熄灭了,只剩下她独自站在这片空旷之中。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面只有释放时发还的少量零钱,手机?早在进去没多久就因为欠费停机了,后来干脆彻底坏了,形同废铁。她此刻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身在闹市无人问”,周遭的世界车水马龙,她却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与一切都断了联系。
世态炎凉?这个词猛地蹦进她的脑海,让她打了个寒颤。不,不会的,哥哥一定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对,可能是堵车,可能是临时有急活……她拼命为哥哥寻找着借口,仿佛这样才能稳住自己即将崩塌的信心。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儿子。一年了,整整一年没见到儿子了。他被暂时托付给哥哥照看,现在她出来了,第一件事就是要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告诉他妈妈回来了,再也不分开。
身上这点钱,打车是别想了。她定了定神,将帆布包挎在肩上,迈开脚步,沿着那条尘土飞扬的公路,朝着记忆中哥哥家的方向走去。高跟鞋(释放时穿回自己的衣服,这双鞋还是进去前买的)很不合脚,没走多远,脚后跟就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但她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得坚定。
走了不知多久,身后传来一阵拖拉机的“突突”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转身招了招手。
拖拉机停了下来,开车的是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中年汉子,疑惑地看着她。
“大哥,”黄小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狼狈,“请问……去市区是这个方向吗?能……能搭我一段吗?”
那汉子打量了她一下,又看了看她手里简单的行李,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上来吧,顺路。就是这车颠簸,你别嫌弃。”
“不会不会,谢谢您了,大哥!”黄小丽连声道谢,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拖拉机后面的车斗。坐在硬邦邦的车斗里,颠簸得厉害,但比起用脚走,已是天堂。风吹乱她的头发,她看着不断后退的田野和开始出现的低矮房屋,心里五味杂陈。
到了市区边缘,汉子停了车,指了个方向:“从这儿往里走,就是市区了。你要去的地方,还远吗?”
黄小丽跳下车,再次深深鞠躬:“大哥,太谢谢您了!搭把手的事,对您来说没什么,对我……真是帮大忙了。”
汉子摆摆手,朴实地说:“嗨,没啥,你一个女人家,看着也不容易。没事,没事的,那我就走了啊!”说完,他发动拖拉机,再次“突突”地远去了。
望着那消失在车流中的背影,黄小丽眼眶有些发热。陌生人的一点善意,在此刻显得如此珍贵。
告别了好心的大哥,黄小丽再次踏上路途。哥哥家住在市区一个老旧的居民区,找到那栋熟悉的单元楼。
楼道里还是那股熟悉的潮湿和油烟混合的味道。她一步步爬上三楼,站在那扇熟悉的暗红色防盗门前。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衫,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无人应答。
她加重了力道,又敲了几下:“哥!嫂子!是我,小丽!我回来了!”
里面依旧一片死寂。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她的心头。她不死心,开始持续地、有些焦躁地拍打着门板,呼唤着哥哥和嫂子的名字。
对门的房门“咔哒”一声开了,一个烫着卷发、穿着睡衣的中年妇女探出头来,脸上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敲什么敲!吵死人了!还让不让人睡午觉了!”
黄小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转过身:“王姐?是我啊,我是小丽!我来找我哥哥……他们怎么不在家?”
被称作王姐的女人愣了一下,仔细端详了她几秒钟,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像是惊讶,又带着点疏离和同情:“哦……是你啊。出来了?”
“是,我今天刚出来。”黄小丽急切地问,“王姐,您知道我哥一家去哪了吗?怎么敲门没人应?”
王姐倚在门框上,语气平淡地说:“别敲了,敲也没用。你家哥嫂啊,上个月就搬走了,这房子都卖掉了。”
“什么?!”黄小丽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搬走了?卖房子?他们搬哪儿去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