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叶倾城那一声轻轻浅浅的“嗯”,如同羽毛拂过心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又带着应允的意味。
听到她的回应,宋诚毅这才微微侧过身,目光投向窄榻上的身影。叶倾城将自己裹在薄被里,只露出一张在昏黄光影中更显轮廓柔和的侧脸。那精致的五官此刻似乎被那静谧的暖光赋予了别样的魅力,线条流畅,鼻梁秀挺,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小片阴影。目光与灯影交织,勾勒出她完美的侧颜弧度,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纯净。
宋诚毅看着这张近在咫尺、毫无瑕疵的侧脸,心中没来由地涌起一股强烈的懊恼,暗自骂了自己一句: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同意和她做那劳什子“合约夫妻”的?!
不过,这懊恼也只是一闪而过。理智回笼。当初在杭州,情况特殊,一来他根本不知道这位“叶小姐”就是自己那个传说中的未婚妻,二来……面对那样一个智计超群、冷静果决、甚至带着几分不容拒绝气势的叶倾城,那时的他,似乎也真的找不到什么理由、或者说,没有足够的底气和能力去拒绝。
视线贪恋的在那精致的侧脸上流连,宋诚毅不得不再次感慨造物主的神奇。这张脸,那份独特的气质与风骨,竟真有种让人移不开目光的魅力。
或许是感觉到了他注视的目光,或许是这狭小空间里过于清晰的呼吸声,叶倾城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擂鼓般撞击着胸腔,甚至怀疑这声音会不会被身旁的宋诚毅听了去。她屏住呼吸,全身感官都集中在了身侧那人的动静上,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期待,又混杂着难言的紧张,等待着他接下来可能会有的动作或言语。
然而,宋诚毅开口,问的却是正事。
“刚刚……我还没问你呢,” 他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询问的认真,“那印信之事,如何了?还有,你说杭州盐业出了纰漏,究竟出了何事?”
听到他是问这些,叶倾城心中没来由地一松,仿佛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但那放松之中,又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失落?
她定了定神,将那些杂乱的思绪压下,轻声回答道:“杭州盐业有淑彤妹妹看着,运转如常,并未出什么纰漏。今日那般说,只是权宜之计,寻个由头罢了。”
提起此次山东之行的目的,她的语气变得顺畅起来,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清冷的嗓音在黑暗中流淌,带着一种分享的意味:
“至于此次山东之行,倒也还算顺利。”
她开始讲述起来,声音不高,却条理清晰。从如何搭乘海船,顺着海岸线一路北上直达山东承宣布政司,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海运相比内河漕运在速度和运力上的巨大优势,也提到了海中突如其来的风浪是何等骇人,让她这个惯常冷静的人也禁不住心生后怕。
讲到最关键的部分——伪造十四皇子调兵函时,叶倾城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感慨:“你所说的那拓印之法,原理虽妙,实则极难。我寻了多位江南知名的能工巧匠,耗费了不少时日与材料,却始终不得其法,难以完美复刻那即时书写的笔锋墨韵。”
就在她为此事颇为愁苦,几乎要放弃此法、转而寻求风险更高的完全仿写时,转机出现了。
“在山东承宣布政司,我遇到了贾十六师兄。”
贾十六?宋诚毅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当初杭州府一同火锅店内,赵凌玥与叶倾城打得难舍难分,陆文侯趁乱对自己突下杀手的惊险一幕。若非那个原本站在叶倾城一边的大块头贾十六突然出手,一巴掌拍飞了陆文侯,自己恐怕早已命丧黄泉。现在想来,当时还真是惊险万分,倒确实该感谢那个虽不知为何救了自己的汉子。
叶倾城的声音继续着,带着一丝无奈又有些好笑的口吻:“与他同行的,还有他的兄长,贾五。”
在她的描述中,这位贾五,实在是个让人有些头疼的人物。贾十六与他们师兄弟多年,彼此家中情况多少知晓一些。这贾五在家乡的名声可谓糟糕,科考多年,一直止步于秀才,文不成武不就,整日游手好闲,也不事生产农活,年近四十的人了,还靠着家中微薄产业和兄弟接济过活,更有好赌的毛病,在乡里几乎就是个“废物”般的反面典型。
起初,叶倾城对这样一个人物是颇有几分嫌弃的,更不欲让他知晓伪造调兵函这等机密之事。可这贾五仿佛全然听不懂叶倾城话里的疏离与隐隐的驱赶之意,亦步亦趋地跟在弟弟贾十六身边。碍于贾十六的情面,叶倾城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绝,最终,还是让贾五跟着进入了临时的工坊。
就在那些重金请来的工匠们面对那封调兵函原件和复杂的拓印要求一筹莫展、叶倾城自己也愁眉不展之际,一直默不作声、仿佛在打瞌睡的贾五,忽然慢悠悠地踱步过来。
他径直拿起桌上那份属于十四皇子的调兵函原件,旁若无人地开始临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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