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总督府内万籁俱寂,唯有“听竹轩”的窗棂内透出昏黄温暖的光。
傅采儿换好了药,动作比昨日更加利落。她低垂着头,脸颊微红,不敢多看宋诚毅和叶倾城一眼,匆匆行了个礼,便如同受惊的小鹿般,抱着换下的布巾和药瓶,快步走出了主卧,直奔隔壁的耳房。甚至没等两人反应过来,那扇薄薄的木板门已被她轻轻带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将内外隔绝。
宋诚毅看着那扇紧闭的耳房门,怔了一下,心中竟莫名地涌起一丝失落。这感觉来得有些奇怪,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是,主卧只剩下他和叶倾城两人,他还有什么理由在叶倾城的床榻旁铺地铺?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太过刻意,甚至……有些“心怀不轨”?
这念头让他心中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快,并非针对傅采儿,而是对这突如其来的、打乱了他某种隐秘期待的变故。但他很快将这丝情绪压下,甚至有些为自己这卑劣的念头感到羞愧。
一时间,他竟有些心神恍惚,目光落在桌案上摊开的书卷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笃、笃。”
两声极轻却清晰的叩击声,打断了宋诚毅纷乱的思绪。他茫然抬头,只见叶倾城纤白的手指正轻轻敲击着桌面,那双清冷的眸子正静静地望着他。
“嗯?倾城……怎么了?” 宋诚毅有些尴尬地开口。
叶倾城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目光向下,落在他手中拿着的书上。
宋诚毅顺着她的视线低头一看,脸腾地一下红了——自己竟不知何时,将书拿倒了!他慌忙将书摆正,掩饰般地干咳两声:“咳,一时走神了……”
叶倾城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并未追问他在想什么,而是语气淡淡地,仿佛在陈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替他解围道:
“李文龚、李文筠两兄弟之事,你不必太过焦急。”
宋诚毅闻言一愣,疑惑地看向她。他刚才想的可不是这个……但随即,他猛然反应过来——叶倾城是误会了!她以为他刚才的出神和心不在焉,是在担忧李文龚兄弟的安危!
而叶倾城似乎被他那带着惊讶和探究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微微躲闪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继续说道:“我之所以说不着急,其实便是在等一个时机。”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笃定:“那封信……不出意外的话,此刻应该已经出现在京中了。用不了多久,‘十四皇子在山东沂蒙山失踪’的消息,便会通过各种渠道传到江东。”
宋诚毅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旦官方或半官方的消息确认十四皇子出现在山东,而不是江东,那宋文还有什么理由为难他!
叶倾城看着他恍然的神色,接着分析道:“届时,宋文定会主动找你谈话。毕竟,杭州盐业如今日进斗金,规模庞大,其中还有他与太子庞家的股份。你与十四皇子之事既已无直接关联,他便没有理由再继续软禁你,反而需要你继续为他打理产业,获取利益。”
“到时,你便可顺势提出要求。” 叶倾城的语气冷静而清晰,“就以木家三房与齐家近来蠢蠢欲动,杭州盐业及江东商会需要得力可靠之人加强护卫为由,直接向宋文讨要李文龚、李文筠两兄弟。”
“两个一品境界的武者,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培养或招揽来的。” 叶倾城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杭州盐业如今确实是块肥肉,树大招风,宋文也清楚需要高手坐镇以防不测。你将此事与盐业安危挂钩,于公于私,他都很难拒绝。毕竟,比起两个可能已经审不出什么、留着也无大用的护卫,稳定且能带来巨大收益的杭州盐业,显然更重要。”
宋诚毅听完,心中豁然开朗,同时又对叶倾城这番缜密的心思和冷静的谋划佩服不已。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我明白了。如此一来,既能救人,又能让宋文觉得合情合理,不至于再生疑心。”
“嗯。” 叶倾城轻轻应了一声,表示赞同。
话题似乎告一段落。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灯芯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
就在这时,叶倾城忽然抬眸看了宋诚毅一眼,脸颊在昏黄的灯光下,悄然晕开一层极淡的绯红。她微微垂下眼帘,声音比方才低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
“夫君……时间不早了,先休息吧。”
这一声“夫君”,叫得自然而又突然。宋诚毅心头一跳,下意识地以为她是累了,想到昨夜两人或许都没睡好,连忙应声道:“好,是该休息了。”
说着,他便站起身,习惯性地走向房间角落的柜子,准备像昨夜一样,去取备用的被褥来打地铺。
然而,当他打开柜门,里面却空空如也。他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这主卧里,原本就没有存放多余的被褥!所有的备用被褥,都在耳房!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