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四月觅芳华,百态千姿闹万家。
紫禁城内暖阳熏风里,杨柳抽新绿,桃花闹枝头。然而红墙另一处,却是一派与春日暖阳截然不同的热火朝天。
奉天殿的废墟之上,巨大的地基基坑已然成型。反复夯实、泛着灰白光泽的糯米三合土层,坚硬如铁石。
“嘿哟!嘿哟!”
军士震天的号子声在空旷的奉天殿旧址上回荡。巨大的金丝楠木柱,在数十名精壮军汉的肩扛绳拽下,一寸寸挪向那早已挖好的地基坑穴。
工地上的汗水浸透了粗布短褂,在四月的暖阳下闪着油亮的光。
严邵庆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看着眼前这幅热火朝天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专业的事,果然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工程上有徐杲和雷礼这两位被严邵庆“三顾茅庐”请来的国宝级大匠,是有条不紊的进行。
徐杲总揽全局,指挥若定,每一个榫卯结构,每一处受力节点,都要求得严丝合缝,容不得半点含糊。在工地上来回巡视,声音洪亮,不容置疑,因为他的眼睛就是尺。
另一边,脾气火爆的雷礼,则死死盯在物料堆放区。对着一根刚运到的金丝楠木巨柱敲敲打打,耳朵贴上去仔细倾听。
“哼!这根还行,纹路清晰,声音沉实!”
雷礼满意地点点头,一丝不苟的检查着所有的材料。
“专业!不愧是未来能当工部尚书的大拿!这活儿交给他们,稳了!”
严邵庆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总包工头”,当得似乎有点多余。自己最大的作用,好像就是混到冯保那里当好后勤部长和钱袋子。
冯保如今在宫中人脉越发活络,一张巧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工地上所需的各类物料、工具,甚至那些宫里库房压箱底的“边角料”,虽说是边角料,可在徐杲雷礼眼里都是宝。
都能被冯保“协调”过来,效率之高,让严邵庆直呼内行。“好吧,这下我更显多余了!”
不过,严邵庆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点作用,来这里给徐杲、雷礼等镇场子,主要他们现在工部的官职还没有授予下来,按照历史进程当上工部右侍郎还要几年时间。
这在宫里干工程,总有一些人要过来打秋风一下,特别是陈洪手底下的太监时不时的过来指手画脚一番。
“要不是自己在这里,陈洪那随便一个死太监都要欺负一下工地上的工匠。自己在这里还能做个吉祥物,宫里这些人就不敢放肆。”
三大殿工程推进至此,主体结构的设计和关键物料把关由徐、雷两位大师坐镇,已步入正轨,剩下的,便是依靠海量的人力去堆砌、去夯实、去完成那精妙设计的每一个细节。 严邵庆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工地另一侧,那是京营士兵的劳作区。
数百名穿着破旧号褂的军汉,正喊着整齐的号子,或奋力夯实地基,或肩扛手抬运送着沉重的石材木料。
与以往死气沉沉、磨洋工的状态截然不同,此刻他们虽汗流浃背,但眼神里面是有活气的,动作麻利,效率惊人。
这翻天覆地的变化,离开不了严邵庆那不容置疑的“钞能力”和精准拿捏的人情世故。而撬动这关键一环的支点,则是黄锦“无意间”引荐的一位特殊人物——现任京营提督、定国公世子,徐文璧。
徐文璧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他是定国公徐延德之子,是中山王徐达八世孙、定国公徐增寿七世孙。是个纯粹的二世祖,平日里养尊处优,对营务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是捞钱的手艺倒是家学渊源。
动工前,在黄锦的牵线下,严邵庆很上道的备足了“诚意”去拜访他,定国公年纪大了,营中主要事物都交给儿子徐文壁这个二世祖管理,二世祖手握实权。
严邵庆也是第一次见到徐文壁,年纪大概四十左右,一张和严世蕃差不多的小胖脸,身形更是保养的大腹便便!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当徐文壁面,严邵庆心知肚明没提什么“体恤士卒”、“为国分忧”等等这些大道理。
那在定国公徐胖世子眼里纯属脱裤子放屁。
严邵庆二话不说,直接让严豹抬上一箱沉甸甸的工程协调辛苦费,笑容无比真诚:
“世子爷,三大殿工期紧,任务重,还得仰仗您老麾下的精兵强将。这工钱嘛,按人头算,自然少不了营里的车马茶水份例,规矩小子懂!只求国公爷给派些踏实肯干的弟兄,活儿干得漂亮,圣上那边小子也好替营里美言几句不是?”
徐文壁掂量着这一箱银子的分量,未上锁的乌木箱子,盖子微启,露出里面码放整齐、闪烁着诱人银光的官锭。又听严邵庆提到圣上美言,那张胖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拍着胸脯保证:
“小严大人放心!为国效力,责无旁贷!老夫这就给你调最精壮的人手,包你满意!”
说着,伸出保养得白白胖胖的手,随意地拍了拍那沉甸甸的箱子,发出闷响,然后“啪”地一声合上盖子,动作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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