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前三日,还有最后一道无法回避的程序摆在了严邵庆面前,随父亲严世蕃前往陆府,拜会未来的岳丈。这门由严世蕃一力促成、连祖父严嵩都点头首肯的亲事,此刻沉甸甸地压在严邵庆心头,避无可避。
“造化弄人啊!历史惯性真就这么强?嫂子变媳妇的剧本终究还是上演了!陆芸汐……也不知道哪部野史上说性子挺野的嫂子……哦不,现在马上就要变成自己未婚妻了?”
马车停在陆府门前,那高悬的锦衣卫指挥使门匾透着森严。严邵庆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内心中的荒诞感压下去。
这门亲事,无关儿女情长,是两大权势家族在政治棋盘上落下的又一颗关键棋子,其势已成,不容置喙。
严世蕃当先下车,陆府的中门未开,但侧门早已洞启,管家仆役垂手恭立。
刚穿过前院仪门,便见陆炳那魁梧的身影已等候在二门处。这位天子奶兄、执掌缇骑的锦衣卫都督,脸上难得地堆满了几乎称得上和煦的笑容,快步迎了上来。
“哈哈哈,东楼兄,小贤侄!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陆炳的大手重重拍在严邵庆肩上,力道之大让他一个趔趄,
“东楼兄,你生的个好儿子啊!老夫在宫里看你这小儿子查那三大殿的火,那叫一个利落!生石灰泼醋验油渍?亏他想得出来!
还有那账目梳理的法子……啧啧,比我们北镇抚司的老吏还精细!少年英才,少年英才啊!”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严世蕃闻言,胖脸上顿时绽开得意的笑容,下巴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不由的大手一挥,带着几分矜持又掩不住的自豪,朗声笑道:
“陆都督过誉啦!犬子不过是仗着几分小聪明,侥幸在圣前露了回脸。说到底,还不是托了圣上的洪福,承蒙陆都督您这样的前辈提点、照拂?
往后啊,还得请陆都督多多费心管教才是!这孩子能得您一句‘英才’,我这当爹的,脸上也有光啊!哈哈哈!”
严世蕃言语间,将陆炳的夸赞全盘接下,又巧妙地把功劳归于圣恩和陆炳的提点,更点明了未来管教的翁婿关系, 一派与有荣焉的亲家热络。
陆炳笑着摆手,引着父子二人步入正厅。
厅内,陆炳的两个儿子也在。三子陆绎,二十一岁,已荫袭锦衣卫千户,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世家子弟固有的矜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四子陆彩,十六岁,眉宇间还带着少年人的跳脱,眼神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未来“妹夫”,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
(PS:陆炳生有四子,至于大儿子陆经、二儿子陆绅都英年早逝了)
“这是犬子陆绎、陆彩。”
陆炳介绍道,随即略带警告的瞪了陆彩一眼,
“彩儿,规矩点!”
陆绎率先上前,对着严世蕃抱拳躬身,礼节周全:
“晚辈陆绎,见过严侍郎。” 声音平稳有力。
陆彩紧随其后,动作略显毛躁,声音也洪亮些:
“小子陆彩,给世叔请安!”
严世蕃笑眯眯地打量着两人,尤其是英气勃勃的陆彩,赞道:
“好!不愧是陆家的麒麟儿!一表人才,虎父无犬子啊!
绎哥儿在锦衣卫可是年轻有为,彩哥儿也这般精神,将来定是大有出息!”
陆绎谦逊道:“世叔谬赞,晚辈愧不敢当。”
陆彩则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寒暄落座,香茗奉上,双方家长默契地将话题引向今日的正题儿女亲事。陆炳向侍立一旁的嬷嬷微一颔首。
不多时,后堂的锦帘“唰啦”一声被掀开,一个嬷嬷牵着个穿着鹅黄衫子、梳着俏皮双丫髻的小女孩走了出来。
小女孩正是陆芸汐。
小姑娘小脸圆润得像刚剥壳的鸡蛋,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滴溜溜地转着,歪了歪小脑袋,似乎在评估这个即将成为她夫君的严家哥哥。
嬷嬷低声提醒了一句,陆芸汐这才回过神来,像模像样地先走到主位的父亲陆炳和客人严世蕃面前,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礼,脆生生道:
“芸汐见过爹爹,见过世叔。”
然后,才在嬷嬷的引导下,走到严邵庆面前,再次福身,声音清脆悦耳如黄鹂初啼:
“芸汐见过严家哥哥。”
严邵庆看着眼前这个粉雕玉琢却眼神灵动的小小未婚妻,内心那点别扭感倒是消散了不少,只剩下些许新奇和哭笑不得的无奈。
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学着大人的样子,从袖中林文静事先备好的,用红绸系着的精致荷包,里面装着金镶玉的小平安扣,微微躬身递过去:
“芸汐妹妹有礼。”
陆芸汐眼睛一亮,大大方方地接过荷包,手指灵巧地解开红绸,拿出那枚温润的玉扣在阳光下看了看,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
“谢谢严家哥哥!这玉扣真好看,芸汐会好好收着的。”
她似乎对这个未来夫婿的第一印象尚可,礼物也合心意,甚至大胆地向前凑近半步,仰着小脸,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大人似的关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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