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六年三月初九,严邵庆等了一天还没有收到宫里裕王妃的消息。天光未亮,便踏进了户部值房内。
新任户部尚书马坤到任后抓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考勤。主要京城六部中,户部与刑部同为六部中人数最多的衙门,下设十三清吏司,事务繁杂。
而吏、礼、兵、工只有四司,人数上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马尚书新官上任,严抓风纪,就连严邵庆这样身兼工部虞衡司与户部浙江清吏司两职的人,也被立了规矩。
单数日在户部点卯,双数日才可去工部办事。
如此一来,严邵庆再不能像从前那般点完卯便溜之大吉,今日初九又只能老老实实来户部坐衙理事。
说起来,这浙江清吏司郎中的官职,还是前任尚书贾应春硬塞来的。严邵庆本就不谙钱粮度支,骤然被推上主管浙江的郎中位子,如今在新户部尚书马坤手下当差,更是处处谨慎。
新领导不好处啊!还是徐阶同年,又是在清流中素有名望和严党不对付,严邵庆唯恐行差踏错。
所幸贾应春离任前,颇有深意地将几位干才引荐给严邵庆,不然这浙江清吏司的一摊子事情,还真有点转不动。
严邵庆也不含糊,借着严家的势与吏部打点,很快便将靳学颜擢升为员外郎,又将贾应春点的山西清吏司主事王国光、福建清吏司主事宋仪望,以及另一位员外郎陈绍,一并调至浙江司。
为这事,严邵庆没少被同衙其他司的郎中明里暗里抱怨,少不得又花些银钱打点一下这几位郎中,才算勉强平息。
如今浙江司的班底,总算有了些模样。
靳学颜精于度支,对钱粮流转颇有见地;王国光沉稳干练,宋仪望机敏善谋,陈绍则长于文书案牍。几人各司其职,将浙江一省的田赋、漕运、盐课等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
严邵庆也乐得当个甩手掌柜,每日点卯之后,多以听取汇报为主,从不对具体事务指手画脚。
一早来到户部的严邵庆,点完卯。正打算在值房里小憩片刻,靳学颜却捧着一叠账册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忧虑:
“小严大人,浙江去岁税银虽已足额解送,然各府县积欠日重,尤以嘉兴、湖州为甚。若再不加整顿,只怕明年便要出现亏空。”
严邵庆接过账册随手翻了几页,只见密密麻麻列着各色实物与数字,什么绢帛、粮米、茶盐……看得眼花缭乱。
也难怪张居正要搞一条鞭法来收税,现在税赋还是多以实物缴纳,账目繁杂,严邵庆对此着实头疼,再加上严三少对大明的物价又不是特别了解。
看不懂!根本就没法看。
“靳大人,你是知道的,这些具体事务,你与几位主事商议着办便是。”严邵庆揉了揉额角,将账册递了回去。
“只要不违制、不害民,该催缴的催缴,该缓征的缓征,你们拿主意就好。”
严邵庆依旧脸不红心不喘的又把具体事务推给靳学颜。谁叫我是关系户,我爷爷是严嵩,我爹是严世蕃,我骄傲了吗?浙江清吏司一把手的我多虚心纳谏!
靳学颜欲言又止,迟疑片刻又道。
“还有一事……大人先前在浙江所设的勘合贸易区,以及杭州城中所建大明制造厂,按例其税银亦应纳入浙江司账目。
可杨金水杨公公那边,至今未有文书报来。下官听闻,杨公公似要亲自押解税银回京,不知是否另有安排?”
严邵庆闻言,眼睛顿时一亮。
杨金水要回来了?算算时间,他在浙江督办这么久也刚有成绩了吧,这么急着回来。
如今东南倭患渐平,海上贸易与工坊制造想必已有成效。杨金水亲自回京,恐怕不只是为送税银那么简单……
严邵庆心中念头飞转不露声色的说道:“杨公公做事自有章法,既他要亲自回京,必有要事。此事暂且压下,待他回来再议不迟。”
靳学颜会意,点头称是。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一声轻咳。两人抬头,见是马坤尚书身边的书吏。
“严郎中,部堂大人有请。”
这马老登,一大早的叫自己肯定没有什么好事!严邵庆心里嘀咕一句,整了整衣冠,随着书吏来到马尚书值房。
马坤正对着一份名册皱眉,见严邵庆进来,也不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小严郎中,春闱明日开考,今年参加科举的举人将近六千人,贡院人手严重不足。两位老提调官忙得脚不沾地,礼部请户部增派一位提调官协理,本官思虑后,觉得还是你去。”
严邵庆一愣,礼部那块业务自己又不熟悉,这临时临头派自己去支援。这不瞎胡闹吗?下意识的要推辞。
“部堂大人,下官年轻识浅,又从未经办过科考事务,恐难当此重任……”
马坤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
“礼部、吏部的郎中都抽不出人,就咱们户部十三个清吏司还能调人。你在虞衡司管着军器局、神泥厂,调度物资、安排人手都在行,这差事正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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