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六年四月中旬,殿试终于如期到来。
按理说,殿试本该在紫禁城的谨身殿举行。奉天、华盖、谨身三大殿,历经了两年多已然全部重修竣工完成。飞檐斗拱,金碧辉煌,重现皇家威仪。
可嘉靖道长,对紫禁城始终心存芥蒂,哪怕严邵庆、徐杲、雷礼把三大殿修得再气派,把它修成千古第一殿,也难消嘉靖心里面壬寅宫变的阴影。
只要一走进紫禁城宫殿里,就会不自然的想起那夜宫女手中冰冷的绸缎,那种差点被勒死的窒息感就会再度袭来,那种感觉很上头。
相比之下,西苑万寿宫不仅是嘉靖道长日常的办公之所,经虞衡司与工部巧匠们精心修缮后,更是坚固华美,安全无虞,自然更得圣心。
于是,旨意下达:本次殿试,改在西苑万寿宫举行。
这也使得本届殿试比往年推迟了,一直拖到了四月中旬。
殿试之日,西苑宫门外,三百五十名新科贡士,浙江绍兴的诸大绶、陶大临、孙铤等人,无不心潮澎湃,激动难抑。
寒窗数十载,终至天子门生这最后一步,今日一小步,就是明日的一大步。按制,殿试只定名次,不黜落人选。
这意味着,他们今日只要踏过此门后,最次也是一个同进士出身,即便无缘翰林清贵,亦可分发六部任主事,或外放地方为知县。
从此跃过龙门,成为大明的统治阶层一员。
严邵庆今日未着官袍,反而也换上了一身与贡士们相似的礼服。作为身兼工部虞衡司、户部浙江清吏司的郎中,本不必参与此事。
但今日,他却有一个特殊的身份,陪考生。
没办法,这是嘉靖道长还有老爷子对他满满的爱,道长钦赐他同进士出身。严嵩则认为,既是恩赐,便该走个完整的过场,哪怕最后一名,那也是名副其实的同进士出身,反正又不淘汰,就让严邵庆也来陪考一场。
老爷子对严邵庆的考试水平,还是比较相信的,大家族的子弟哪有不通经史的,当初不让严世蕃参加科举是因为当时老爷子是礼部尚书,是要进内阁,争首辅的关键时期,自是不能有一点差错。
以免授人以科举舞弊之柄。
当然严世蕃如果有杨廷和的儿子杨慎那般公认的状元之才那自当是另论,否则,一个科举舞弊之嫌肯定跑不了的。
当下,让严邵庆参加殿试老严家也是自有一番打算,自有深意。
严邵庆名正言顺地列入嘉靖三十六年丙辰科的进士榜中,与这一科的精英成为同年。这份香火情,对严邵庆未来的仕途,乃至对严家维系士林关系网,都大有裨益。
当然,严邵庆的同科同年也可以很自豪的说一声。
我们嘉靖三十六年科的同年严邵庆,一毕业,就是授正五品司郎中,还是户部兼工部的。
请问,大明开国两百余年,哪一科有这么强?
严世蕃对此都颇有些羡慕,他权势再盛,也缺了这么一重正途出身的光环。因为在此之前,严世蕃、严邵庆两父子在士林的眼中永远都是跟陶天师陶仲文、内廷二十四监,锦衣卫等是同一个赛道的,皆属天子近臣。
从此以后儿子就不跟自己一个赛道了,妥妥的成为嘉靖三十六年进士出身。
怀揣着嘉靖与老爷子的厚爱,严邵庆硬着头皮,还是来了。不就下场写一篇八股文,题目严邵庆都想好了,就叫《我的首辅爷爷》,当然不敢这么嚣张!但,过场就是这么个过场。
此时,万寿宫大殿内,三百五十张考案早已摆放整齐,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然而,细心的人数去,却发现靠后排不起眼的位置,竟多设了一张桌子。
三百五十一张。
那张多出来的考案,自然属于严邵庆。
随着净鞭响起,宫门缓缓开启。
贡士们按名次鱼贯而入,步入这座修缮一新、仍带着淡淡漆木和香料气息的宫殿。
许多人难掩激动,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设于丹陛之上的御座。
可惜御座上空空如也,期待中的天子身影并未出现。
嘉靖道长哪怕将考场更改到万寿宫,但考试答题这种需要等上半天时间,自然不会把时间花在这么无聊的事情上。
道长并未亲临这为他选拔人才的考场上就很正常了,可一股淡淡的失落感在士子心中弥漫开来。
殿试的主考官严嵩,副主考徐阶、袁炜三位阁臣早已肃立殿中。
严嵩目光扫过全场,随即开始朗声宣读圣谕,无非是为国选材、尽心竭虑,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之类的勉励之语。
和学堂里的老夫子训诫弟子一样的,却自有一股威严。
训话完毕,钟鸣之声再起。
数名小太监高举着贴有试题的黄榜,在考场中缓步行走,确保每一位考生都能看清上面的文字。
当试题内容完全展露时,不少考生心中都是一动,继而陷入沉思。
这次的策问题目,并未纠缠于空洞的性理之道,而是直指现实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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