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号”以近乎极限的航速,犁开北归的航道。
引擎的轰鸣单调而执着,仿佛与舰上每一颗急切北归的心跳同频。
东部海域的硝烟、血火、胜利的喧嚣与失去同伴的沉重,都被急速抛在身后,化作船舷两侧翻涌向后的、墨蓝色的尾迹。
舰桥内,气氛沉默而紧绷。
陆铠几乎寸步不离,目光大部分时间都锁定在前方的海平线,偶尔扫过雷达屏幕和不断更新着本部长波信号的通讯终端。
他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紧抿的唇角、微微蹙起的眉峰,以及那双仿佛淬过冰火、沉淀了无数风霜却依旧锐利的眼眸深处,翻涌着外人难以窥见的巨大波澜。
东部战局终告一段落,但代价惨重。
阵亡弟兄的面孔,重伤者压抑的呻吟,“深渊巢穴”主脑那令人作呕的触感与最后毁灭的强光,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记忆里。
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附着在每一寸骨骼和肌肉上,那是连续高强度作战、精神极度紧绷后留下的后遗症。
然而,此刻驱使他,驱使着整艘战舰不顾损耗全速前进的,并非仅仅是身体的疲惫需要休憩之地,更是一种近乎灼烧的牵挂与忧虑。
北境……现在怎么样了?
冻原的阴影是否已经迫近?那未知的“清道夫”活动和能量信号,究竟意味着什么?
本部的防线能否顶住?苍狼上校,执政官他们,承受着怎样的压力?
这些关乎全局的沉重问题,如同阴云盘旋在心头。
但在这片阴云之下,还有一缕更加纤细、却同样坚韧的丝线,紧紧缠绕着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随着距离的缩短而被越拉越紧,带来一阵阵细微却清晰的悸动。
苏小鱼。
苍狼那条简短讯息中的字句,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小鱼已可下床活动,精神异能恢复进度超出预期,勿念。”
“下床活动”、“恢复超出预期”……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在他心中勾勒出的画面,足以冲淡些许东部的血腥与阴霾。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个总是带着点倔强和吐槽属性的女孩,如何咬着牙,一点点重新掌控自己的力量,也许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一定比以往更加明亮坚定。
她……还好吗?真的完全恢复了吗?有没有留下什么隐患?知道他回来了,会……怎么想?
无数纷乱的念头,夹杂着担忧、思念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久别重逢的忐忑,在他冷硬的外壳下悄然流淌。
唯有当指尖无意触碰到腰间那柄曾刺入主脑核心、如今已仔细擦拭干净的军刺时,东部的惨烈记忆才会将这份柔软暂时压下,提醒他肩上依然背负的责任与未散的硝烟。
“报告中校,已进入北境远程警戒圈,识别信号确认。本部指引我们前往三号军用码头。”通讯兵的报告声打破了舰桥的沉默。
陆铠精神一振:“回复确认。全舰,做好靠港准备。”
“破浪号”庞大的舰体缓缓转向,朝着熟悉的海岸线驶去。
渐渐地,北境要塞那标志性的、巍峨冰冷的轮廓出现在视野中。
与离开时相比,要塞似乎并无明显变化,但仔细观察,能发现外墙上的防御炮台似乎增加了,巡逻的飞行器密度也更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比以往更加凝重的戒备气氛。
战舰缓缓驶入被高大混凝土堤坝保护的军港。
码头上,已有数队士兵列队等候,其中似乎还有医疗人员和后勤人员。
一切都井然有序,但陆铠敏锐地察觉到,那些士兵的脸上除了标准的肃穆,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疲惫。
引航员打出手势,“破浪号”稳稳地靠上码头,缆绳被迅速抛出固定。
舷梯缓缓放下。
陆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翻腾的情绪,率先步下舷梯。
他的脚步依旧沉稳,背脊挺直,尽管作战服上还带着未能完全洗净的硝烟与污迹,尽管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倦色,但他站在那里,就如同归来的礁石,沉默而坚定。
码头上负责迎接的是一名中校参谋,他快步上前,向陆铠敬礼:“陆铠中校,辛苦了!苍狼上校和执政官正在指挥部等您,请您稍作休整后即刻前往汇报。”
“明白。”陆铠回礼,目光扫过迎接的队伍,正准备询问是否需要安排队员休整和伤员交接——
他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人群的后方,靠近码头仓库阴影的边缘。
那里,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
她穿着干净的、北境制式的保暖便服,略显宽大,衬得她身形有些单薄。
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略显苍白的脸颊。
海港的风吹动她的发丝和衣角,让她看起来仿佛有些弱不禁风。
但她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那双眼睛,清澈依旧,却似乎比记忆深处更加明亮,少了些往日的懵懂与宅女特有的慵懒,多了几分经历过磨难后的沉静与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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